无往不利

山洞外的雨早已停了，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整座小岛，将远处的海面晕染成一片朦胧的蓝。晨光穿透薄雾，透过洞口的缝隙洒进来，在地面积着的水洼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，折射出细碎的光晕，映得洞壁上的青苔愈发鲜绿。宋辋川盘坐在聚灵阵中央，指尖泛着淡蓝灵光，识海中的混沌空间缓缓展开——那空间如半透明的琉璃球，内部山川虚影若隐若现，与洞外的雾景相映成趣。自从将这处空间从识海取出后，他发现置身其中吸收灵力的速度竟比外界快了三倍，稀薄的灵气如溪流般顺着周身毛孔涌入体内，在经脉中缓缓流转，胸口因催动天劫留下的伤势已好了大半，只剩淡淡的刺痛感。可就在他冲击长河境中期时，灵力的流速却骤然放缓，像是被无形的屏障堵住了一般，连聚灵阵边缘的灵光都黯淡了几分，原本莹白的阵纹渐渐变得模糊，如同被雾水打湿的墨迹。

他眉头紧锁，脸色沉了下来，立刻运转内视之术——自踏入游丝境后，他便能清晰观察身体内部的经脉与灵力走向。此刻，金木水火土五脉在他体内如五条莹白的光带，清晰可见，每一条经脉都被灵力充盈得满满当当，脉络壁泛着玉石般的光泽，竟是已完全开发到极致，再无半点容纳灵力的空间。“五脉尽开，修为停滞……这可如何是好？”宋辋川心中焦躁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地面的青石，发出“笃笃”的轻响，在寂静的山洞中格外清晰。洞外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，“哗哗”的声响本应让人平静，却更添他心中的烦乱。他想起往日徐形在药园教他辨识灵草时曾说“修行之路无坦途，遇困需寻破局之法，而非坐困愁城”，可他此刻连破局的方向都找不到，只觉得眼前一片迷雾，如同洞外那散不去的晨雾。

他试着呼唤识海中的王法，识海深处却只传来一句懒洋洋的回应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：“你这情况我也是头一回见，五脉尽开本是万年难遇的天纵之资，怎么到你这反而成了桎梏？依我看，你与其在这钻牛角尖，不如出去找找机缘，说不定踏破铁鞋无觅处，得来全不费功夫，总比在这坐以待毙强。”宋辋川无奈地叹了口气，收起聚灵阵，将混沌空间重新收入识海，提着半人高的傀儡走出山洞。岛上的风裹挟着咸湿的海水气息，吹得他青衫下摆微微飘动，带着几分凉意。他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岛屿，云雾缭绕在岛屿之间，如仙境般缥缈，心中却暗忖：“或许真如王法所说，机缘在外，不在洞内，总不能困死在这座孤岛上。”

接下来的几日，宋辋川驾着傀儡在西海诸岛间穿梭。傀儡的双翼展开，如一道银灰色的闪电掠过海面，激起细碎的浪花。他曾在一座布满藤蔓的岛屿上停留——那岛上的藤蔓如绿色的瀑布，从悬崖上垂落，缠绕着参天古木，阳光透过藤蔓的缝隙洒下，在地面形成斑驳的光影。在这里，他寻得三枚熟透的“赤焰果”，果实泛着浓郁的火属性灵气，像三颗小小的火球，能辅助修炼火脉；又在一处布满珊瑚的浅滩停留，浅滩的海水清澈见底，各色珊瑚如盛开的花朵，在水中轻轻摇曳，石面上的“水纹石”泛着淡淡的蓝光，纹路如海浪般灵动。可这些宝物虽能增强灵力，却始终无法解决五脉尽开的根本问题，修为依旧停滞不前。这日，他飞过一座被浓雾笼罩的岛屿——岛上的雾浓得化不开，连傀儡的灵光都只能照亮身前三尺之地，耳边传来不知名鸟类的啼鸣，诡异而刺耳。就在这时，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下方密林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——那人身着玄色衣袍，身姿挺拔如松，墨发用一根玉簪束起，在浓雾中如同一抹墨色的剪影，正是当年将他从凡世带到界岛的神秘男子！宋辋川心中一喜，刚要催动傀儡俯冲下去上前询问，却见几道漆黑如墨的剑气突然从浓雾中射出，剑气裹挟着浓郁的妖气，如毒蛇般朝着男子袭来，在雾中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痕迹，显然是早有预谋的围杀。

“小心！”宋辋川不及细想，立刻运转傀儡，将灵力注入傀儡双翼，双翼扇动的速度瞬间提升到极致，带着他如箭般射向男子，同时凝聚起体内剩余的灵力，在身前形成一道淡蓝色的护盾，挡在男子身前。黑色剑气狠狠落在傀儡和护盾上，发出“铛”的脆响，傀儡只微微后退两步，身上的银灰色金属外壳竟毫发无损，护盾却被剑气震得泛起涟漪，险些破碎。宋辋川转头看向身旁的男子，却见他神色平静如水，仿佛早已习惯这般突如其来的围杀，只是淡淡颔首，口中道：“多谢小友出手相助。”周围的浓雾依旧翻滚，剑气留下的黑色痕迹渐渐消散，空气中弥漫着妖气与灵力碰撞后的腥涩气息。

“前辈，当年是您带我离开凡世，踏入修行之路，如今您有难，我岂能坐视不管？”宋辋川刚要再说些什么，识海中的王法却突然开口，声音带着几分罕见的凝重：“别高兴太早，你仔细看看他——这不是他的本体，仍是分识离身！你没发现他身上没有半点活人的生机波动吗？连呼吸都没有。”宋辋川心中一凛，急忙凝神观察男子，果然见他周身灵力虽浑厚，却如死水般没有波澜，皮肤苍白得没有血色，在浓雾中更显诡异，与之前见过的傀儡倒有几分相似，只是多了几分灵动。远处的雾气中，又传来追兵的脚步声，沉重而急促，显然正朝着这边靠近。

就在这时，一个念头突然如闪电般在他脑海中闪过——自己五脉尽开无法容纳灵力，若是能像这位前辈这般，将多余的木、水、火、土四脉分离出去，寄托在分识离身之中，主身只留金脉，岂不是就能打破桎梏，让修为继续提升？他刚要细想这想法的可行性，又有十几道黑色剑气从浓雾中袭来，剑气比之前更加强劲，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，将周围的雾气都撕裂开来。男子抬手一挥，玄色衣袍无风自动，一道淡金色的屏障瞬间展开，挡开了袭来的剑气，屏障与剑气碰撞的瞬间，金色与黑色的光芒在雾中炸开，耀眼夺目。男子对宋辋川道：“此处不宜久留，这些是追杀我的仇家，实力极强。还请小友送我到前方的‘静云岛’，那里有我的临时据点，可暂避风险。”宋辋川点头应下，催动傀儡护在男子身侧，两人一左一右，在浓雾中穿梭，避开几波追兵，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了静云岛。

静云岛与之前的雾岛截然不同，岛上长满了青翠的竹子，修长的竹身直插云霄，竹叶在风中轻轻摇曳，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，如同一首轻柔的乐曲。林间雾气缭绕，如轻纱般笼罩着整片竹林，夕阳的余晖透过竹叶洒下，将雾气染成淡淡的金色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香，清新怡人，驱散了连日来的紧张与疲惫。两人落在一座简陋的竹屋前，竹屋的屋顶覆盖着茅草，墙壁由竹片拼接而成，周围种着几株兰草，散发着幽幽的香气，与竹香交织在一起。屋前的石桌上，还放着一个未写完的竹简，显然主人离开不久。男子转身看向宋辋川，眼中带着几分探究，似是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：“小友方才在途中，似乎有话要问我？”宋辋川深吸一口气，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袍，拱手行礼道：“前辈慧眼如炬，晚辈确实有事相求。晚辈近日修行遇阻，五脉尽开导致灵力无法容纳，修为停滞不前，方才见前辈的分识离身之术，突然有了破局的思路——不知前辈能否将分识离身之术传授给我？晚辈愿以珍贵宝物交换，绝无半分虚言。”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，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，竹影在他身上晃动，添了几分肃穆。

男子闻言，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，眼中带着几分玩味：“分识离身之术乃我毕生钻研的独门功法，寻常的灵草矿石，我可看不上眼。”宋辋川心中一紧，知道此法定然珍贵，他犹豫了片刻，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盒——玉盒由暖玉制成，触手温润，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泽。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玉盒，盒中躺着那株海心莲，淡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，如绽放的火焰，中心的莲子泛着金色的灵光，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，连周围的竹香都被盖过几分，引得竹屋周围的兰草微微颤动。“前辈，这是海心莲，生长于西海暖流交汇处，能稳固灵力根基，是突破长河境到瀚海境的关键药材，药效卓绝，晚辈愿以此莲交换分识离身之术。”男子目光落在海心莲上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，随即收敛了笑意，郑重地点头：“此物确实难得，堪称至宝，用它来换，足够了。我这便将分识离身之术的口诀与心法传授于你，你需谨记，此法需以自身神识为引，寻来蕴含灵性的材料炼制无灵脉肉身，再将神识拓印其中，方能成功，稍有不慎，便会神识受损，你需谨慎行事。”晚风拂过竹林，竹叶的“沙沙”声与男子的话语交织在一起，如箴言般刻在宋辋川心中。

宋辋川认真记下分识离身之术的心法与口诀，再三道谢后，与男子告别。他驾着傀儡，在西海诸岛中仔细寻觅，最终找到一座极为偏僻的岛屿——岛上荒无人烟，只有一座废弃的石屋，石屋依山而建，四周被陡峭的悬崖环绕，悬崖下是汹涌的海浪，拍打着岩石，发出“轰隆隆”的巨响，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通往外界，路上布满了碎石与杂草，不易被人发现。他将傀儡留在屋外的岩石上警戒，傀儡的银灰色外壳在夕阳下泛着冷光，如同一尊守卫的雕像。自己则进入石屋，清理掉屋内的灰尘与杂草——灰尘厚得能没过脚踝，杂草从石缝中钻出，带着潮湿的霉味。他取出储物袋中的“灵木髓”“火晶砂”“水魄珠”“土精石”等蕴含精纯灵气的材料，这些材料在袋中泛着各色灵光，与简陋的石屋形成鲜明对比。按照分识离身之术的心法，他将材料一一摆放整齐，开始炼制肉身。

七日七夜后，石屋内灵光闪烁，耀眼的光芒从门窗缝隙中溢出，照亮了周围的悬崖，将海浪都染成了金色。光芒散去后，四具与宋辋川一模一样的肉身静静躺在石屋中央的蒲团上——它们没有灵脉，通体泛着淡白色的灵光，肌肤如羊脂白玉般温润，五官、身形与宋辋川分毫不差，只是眼神空洞，没有半分神采，如同精致的人偶。石屋外，海浪依旧拍打着悬崖，风声呼啸，却丝毫影响不到屋内的平静。宋辋川强忍着连日炼制带来的疲惫，眼中布满血丝，却透着坚定的光芒。他运转从王法那里学来的离脉术，指尖灵力涌动，形成五道细微的光丝，小心翼翼地探入体内的五脉之中。他凝神静气，将木、水、火、土四脉从主脉中缓缓分离，过程中，经脉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，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，浸湿了衣衫，后背的衣衫已完全被汗水浸透，紧紧贴在身上。稍有不慎便会经脉断裂，修为尽废，可他不敢有半分松懈，凭借着坚韧的意志，最终成功将四脉完整分离，分别融入到四具无灵脉肉身中。随后，他又将自己的神识抽出一缕，拓印到每一具肉身中，当最后一缕神识融入时，四具肉身的眼睛缓缓睁开，眼中泛起与宋辋川相同的灵光，拥有了自主意识，却又完全听从主身的指挥。石屋内的灵气渐渐稳定，空气中弥漫着灵力与神识融合后的清冽气息。

接下来，宋辋川开始寻找五脉对应的属性之地——他在一座森林密布的岛屿深处停留，那里古木参天，树干粗壮得需几人合抱，枝叶繁茂如伞，挡住了大部分阳光，林间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，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凝结成水滴。在这里，他用绝术制作出一个蕴含精纯木属性灵气的混沌空间，空间内生长着成片的灵草，如翡翠般翠绿；又在一处瀑布奔腾的山谷中停留，瀑布从万丈悬崖上倾泻而下，如银河落九天，水花四溅，在谷底形成清澈的潭水，水汽弥漫在空气中，带着清凉的气息。在这里，他制作出蕴含水属性灵气的混沌空间，空间内布满了清澈的灵泉，泉水泛着淡淡的蓝光；随后，他在一座火山喷发后的熔岩地带停留，这里的地面还残留着暗红色的岩浆，热浪逼人，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气息，火属性灵气浓郁得让人燥热。在这里，他制作出蕴含火属性灵气的混沌空间，空间内布满了火红的火晶，如红宝石般耀眼；在一座矿山遍布的岛屿上停留，岛上的矿石嶙峋，裸露在外的矿石泛着金属的光泽，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土腥味，土属性灵气沉稳而厚重。在这里，他制作出蕴含土属性灵气的混沌空间；最后，他登上一座云海缭绕的山顶，山顶的风呼啸而过，云海在脚下翻涌，如波涛汹涌的大海，空气中蕴含着锐利的金属性灵气，让人精神一振。在这里，他制作出蕴含金属性灵气的混沌空间。每一个混沌空间内，都布满了对应属性的灵草与矿石，足以支撑肉身安心修炼，不受外界打扰。

他将五具肉身（主身与四具分身）分别置入对应的混沌空间内，看着它们盘膝坐下，开始吸收空间内的灵气修炼，灵力在体内缓缓流转，原本停滞的修为有了松动的迹象，心中终于松了口气，悬着多日的石头落了地。随后，他取出放在屋外的傀儡，运转灵力，指尖泛起淡蓝色的灵光，轻轻拂过傀儡的面容，按照自己的模样改变着傀儡的五官与身形——眉峰的弧度、眼角的轮廓、嘴角的线条，每一处都细致入微。不多时，傀儡便变得与他一模一样，连衣衫的纹路都分毫不差，若是不仔细观察，根本无法分辨。他深吸一口气，将自己的主神识缓缓抽出，投身到傀儡体内。当傀儡睁开眼睛时，宋辋川只觉视野与傀儡完全同步，傀儡的触感、听觉、视觉都与自身毫无二致，仿佛自己真的变成了这具金属傀儡。此刻，夕阳正缓缓沉入海面，将天空与大海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色，海面上波光粼粼，如撒了一把碎金。“这样一来，既能让五具肉身在混沌空间内安心修炼，突破修为，又能让傀儡代替自己外出寻找机缘，搜集灵草与功法，可谓一举两得，目光长远方能无往不利。”他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，催动傀儡，双翼展开，如一道银灰色的流星，朝着西海深处飞去——此刻的他，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面对困境便焦躁不安的少年，而是真正懂得布局未来、沉稳冷静的修士，每一步都走得踏实而坚定，身后的夕阳与云海，成了他最壮阔的背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