勿用取女

海域的风裹着咸湿的气息，拍在崖壁上溅起细碎的水雾，像无数颗透明的珠子，在阳光下一闪而逝，又很快融入空气。宋辋川站在悬崖边，望着下方翻涌的深蓝海水——那海水像被揉皱的绸缎，时而掀起丈高的浪头，卷着白色的泡沫，时而又归于平静，露出水下暗礁的狰狞轮廓，阴影在水中晃动，透着几分危险。他指尖结印，指腹划过掌心的“徐”字玉佩，水属性分身从混沌空间踏出，周身水汽氤氲，与周围的海雾融为一体，连灵力波动都变得极淡，像一滴水融入大海——这是他从《海域妖兽录》尾页学到的“隐水诀”，借海水的灵气掩盖分身气息，连长河境修士都难察觉，最适合暗中探查。

“灵矿图标注的暗礁区在东南百里外，你只需确认裂海蛟的境界与动向，绝不可靠近半分。”宋辋川轻声叮嘱，将灵矿图的虚影传入分身识海——那灵矿图上，苏清绾父亲标注的“妖兽聚集区”红圈格外醒目，此刻想来，正是裂海蛟的巢穴。水属性分身点头，化作一道淡蓝灵光，悄无声息地融入海雾，飞行时连空气都没搅动，瞬间消失在海平面尽头。

宋辋川盘膝坐在崖边的礁石上，礁石被海水打湿，带着冰凉的潮气。他将神识附着在分身上，一同穿梭在海域上空——下方的海水渐渐从深蓝变为墨黑，偶尔能看见几尾带着淡蓝灵光的海鱼掠过，鱼鳞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，却很快受惊般躲进暗礁缝隙。约莫半个时辰后，分身停在一处巨大的暗礁上空——这暗礁形如卧虎，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色海藻，海藻下还缠着几具修士的骸骨，显然曾有人在此丧命。而在暗礁下方的海水里，一道青黑色的巨影正缓慢翻动，每一次摆尾，都让周围的海水泛起漩涡，连空气都跟着震颤，远处的海鸟见状，纷纷振翅逃离。

“裂海蛟！”宋辋川的心脏猛地一沉，神识如细密的网，仔细探查着那巨影——裂海蛟的鳞片比三年前更坚硬，泛着青黑色的寒光，鳞片缝隙里还嵌着修士的剑碎片；它的瞳孔呈血红色，转动时带着嗜血的凶光，周身萦绕的灵力竟带着长河境中期的威压，比他预想的还要强上一截！更让他心惊的是，裂海蛟的头顶，竟站着一名黑衣修士，腰间挂着恒月派的银色令牌，令牌在海风中叮当作响。那修士正将一袋灵矿倒入海中，灵矿的灵光刚接触海水，就化作一道道光丝，被裂海蛟一口吸入口中，它周身的灵力瞬间暴涨，连周围的海浪都变得更加汹涌，暗礁上的海藻都被震得脱落。

“还在喂灵矿，这是要冲长河境后期？”宋辋川的指尖微微颤抖，掌心渗出细汗，连正阳剑的剑鞘都被攥得发烫。他如今只是溪流境，就算加上四具分身，也绝不是长河境中期妖兽的对手——裂海蛟的尾鞭能碎山石，一口能吞修士，硬闯只会白白送死。徐形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，温和却坚定：“报仇要靠智慧，不是蛮力，留得青山在，才有机会清算一切。”他闭了闭眼，压下心中的不甘，立刻召回水属性分身——分身化作一道灵光回到他掌心，周身的水汽都带着几分颤抖，连灵光都黯淡了几分，显然也被裂海蛟的威压所慑。

宋辋川深吸一口气，咸湿的海风灌入肺腑，才压下心中的惊悸。他知道，此刻最该做的是提升实力，而非逞一时之勇。他想起许城提过的“界岛”——那是海域与大陆之间的群岛，因灵脉交错，被修士称为“分身修炼圣地”，岛上既有适合木属性的热带雨林，也有火属性需要的活火山岩，更有土属性钟爱的天然矿脉，正好能让四具分身各自修炼，寻得突破机缘。

带着四具分身赶往界岛时，夕阳正沉入海面，将海水染成金红色，像铺了一层熔金，连空气中都带着暖意。界岛果然没让他失望：第一座岛屿长满参天古木，树干粗壮得需两人合抱，枝叶茂密得遮天蔽日，灵气浓郁得能看见细小的光尘在林间飞舞。木属性分身刚踏上土地，周身就泛起淡绿灵光，指尖甚至冒出了嫩黄色的芽尖，芽尖上还挂着细小的露珠，显然与这里的灵脉极为契合；第二座岛屿遍布火山岩，地面泛着温热的气息，偶尔有岩浆从石缝中渗出，泛着橙红色的光。火属性分身一落地，掌心就窜起半丈高的橙红火苗，火焰与周围的火灵气共鸣，发出“噼啪”的轻响，连脚下的火山岩都被烤得发红；第三座岛屿被灵泉环绕，泉水清澈见底，泛着淡蓝灵光，泉底还沉着几枚天然的灵玉。水属性分身踏入泉中，周身的水汽立刻与灵泉交融，灵力流转得愈发顺畅，连泉水中的灵玉都跟着泛起微光；最后一座岛屿是座矿岛，地面下藏着蕴含土灵气的矿石，踩在地上都能感受到大地的脉动。土属性分身刚站定，就有土黄色灵光从地面涌出，顺着他的经脉涌入体内，像被大地温柔地包裹，连他周身的土黄色光晕都变得更加厚重。

“这里无人打扰，灵气充裕，你们各自在此修炼，切记循序渐进，不可急于求成。”宋辋川将从许城那里得来的《五行分身修炼要诀》，分别传入四具分身识海，又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些灵草丹药，分发给每具分身，“我去武帝城寻机缘，待我突破长河境，便来与你们汇合，一同去海域找裂海蛟报仇。”四具分身点头，木属性分身钻进古林深处，身影很快消失在枝叶间；火属性分身跃上火山岩，坐在一块巨石上，开始吸收火灵气；水属性分身沉入灵泉，只露出一个淡蓝的灵光虚影；土属性分身则钻进矿洞，矿洞入口很快被土灵气封住，只留下一丝缝隙透气。

望着分身消失的方向，宋辋川心中泛起暖意——这四具分身从游丝境陪他到溪流境，早已不是单纯的力量载体，更像与他并肩作战的伙伴。他转身离开界岛，朝着武帝城的方向飞去，正阳剑在背后轻轻颤动，剑鞘上的铜扣偶尔碰撞，发出细碎的“叮”响，像在为他鼓劲，又像在提醒他莫忘初心。

前往武帝城的官道旁，长满了金黄色的芦苇，芦苇秆有半人高，风一吹，芦苇荡就像一片流动的金浪，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，连空气都带着芦苇的清香。宋辋川刚走出芦苇荡，裤脚还沾着几根芦苇絮，就看见路边蹲着一个小男孩——约莫七八岁，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，袖口磨出了毛边，领口还缝着一块补丁，显然家境贫寒。他手里拿着一根树枝，在地上画着奇怪的符文，树枝头都被磨得光滑，想来已用了许久。那符文呈暗红色，线条扭曲，像缠绕的藤蔓，却在阳光下泛着极淡的阴寒灵光，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，只有指尖靠近时，才会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。

“小朋友，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？天快黑了，不怕遇到坏人吗？”宋辋川放缓脚步，声音放柔，他想起林砚当年蹲在药圃里，攥着止血草怯生生的模样，心中多了几分怜惜——这孩子孤零零的，倒让他想起了刚入听潮宗时，自己也是这般茫然无措，全靠徐形照料。小男孩抬起头，露出一张圆圆的脸，皮肤有些苍白，不像普通孩子那样透着红润，眼睛却很大，黑白分明，像两颗黑葡萄，只是眼神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，不像普通孩童那般活泼好动。他看了宋辋川一眼，又低下头继续画符文，声音清脆却带着几分疏离，像怕生的小猫：“我在等一个人。”

“等谁呀？是等你爹娘吗？”宋辋川在他身边蹲下，指尖轻轻碰了碰地上的符文——指尖刚接触，就传来一丝微弱的阴寒之气，像触到了寒冬里的冰块，却又瞬间消失，仿佛只是错觉。他以为是地上的露水太凉，并未多想。小男孩这才停下树枝，抬头看向他，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好奇，像发现了新事物：“你要去武帝城？”

“你怎么知道？我可没说我要去那里。”宋辋川有些惊讶，他并未透露去向，只是背着剑赶路。小男孩指了指他背后的正阳剑，又指了指他腰间的储物袋，小脸上带着几分笃定：“去武帝城的人都带着兵器，而且你身上有灵草的味道，香香的，不像坏人。我上次遇到的坏人，身上都是臭臭的。”他顿了顿，又补充道，“不过武帝城不好进，那里只有一位守护者，叫王仙芝，很厉害的。”

“王仙芝？你认识他？”宋辋川心中一动，这名字他似乎在徐形的古籍里见过，却记不清具体信息。小男孩点点头，说起王仙芝时，眼睛里终于有了几分孩童的雀跃，小手还比划着，像在模仿什么：“对！王仙芝大人可厉害了！他能在天上飞，像鸟儿一样！还能让石头长出灵纹，变成能治病的灵玉！大家都说他是仙人境的修士，已经到了筑基期——你知道吗？筑基期的修士能活千万余岁呢！比村里的李爷爷还长寿，李爷爷才八十岁就走不动路了。”

宋辋川心中了然，原来王仙芝是筑基境修士，虽不算修真界顶尖，却也是一方强者，能守护一座城池，实力定然不弱。他又问道：“那王仙芝大人平时能见着吗？我想去拜访他，问问修炼的事。”小男孩摇摇头，脸上露出几分遗憾，嘴角也耷拉下来，像泄了气的皮球：“见不到的！他住在武帝城中央的凌霄阁，阁外有灵光罩着，除了有缘人，谁都进不去。王仙芝大人最信机缘了，上次有个穿蓝衣服的修士想拜他为师，带了好多灵矿，王仙芝大人只说‘缘未到’，就把人赶走了。”

“那武帝城最近有什么大事吗？比如修士聚会，或者灵矿拍卖会之类的？”宋辋川继续追问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正阳剑的剑柄，他如今最缺的，就是能快速提升实力的机缘。小男孩的眼睛转了转，突然凑近他，小手拢在嘴边，像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，声音压得极低，生怕被别人听见：“我听城里的李爷爷说，三年后，星域外面会出现一颗秘星！是被太阳和月亮的引力拉过来的，能吸走周围的灵矿、法宝，甚至小妖兽！到时候王仙芝大人会用筑基境的灵力，把这些东西都引到秘星上，让各派的人去寻机缘——谁能拿到好东西，全看自己的缘分！李爷爷还说，要是能拿到秘星上的‘日月晶’，就能快速突破境界呢！”

宋辋川心中大喜，这秘星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机缘！若是能在秘星上寻得“日月晶”，别说突破长河境，就算面对裂海蛟，也能多几分胜算。他看向小男孩，越看越觉得欢喜——这孩子不仅知道得多，还透着几分机灵，眼神里的沉静虽有些特别，却也显得格外懂事，不像普通孩子那样聒噪。

“小朋友，你叫什么名字？要去哪里呀？天黑了，一个人赶路太危险了。”宋辋川问道，顺手从储物袋里取出一颗灵果干，递到他面前——这是用混沌空间的青灵果晒的，甜而不腻，还带着灵气，最适合孩童吃。小男孩接过灵果干，却没有立刻吃，而是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，小手拍了拍胸口，像在保护什么宝贝，轻声说：“我叫阿鬼，要去武帝城找我叔叔。我叔叔在城里做铁匠，能给我买糖吃。”

宋辋川心中一动，刚才那符文上的阴寒之气又闪过脑海，却很快被他压下——或许只是孩子无意间从哪里学来的图案，没必要多想。他笑着说：“真巧，我也要去武帝城，不如你跟我一起走？路上我给你买糖吃，还能保护你，免得遇到坏人或者妖兽。”

阿鬼抬起头，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，小脸上满是纠结，似乎在思考利弊。片刻后，他点了点头，小脑袋像小鸡啄米：“好。”他站起身，将树枝揣进怀里，又用脚轻轻抹去地上的符文——动作熟练得不像孩童，脚尖碾过地面，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，仿佛那诡异的符文从未出现过。

宋辋川牵着阿鬼的手，阿鬼的手很小，却有些冰凉，不像普通孩子那样温热，掌心甚至能感受到一丝极淡的阴寒之气。两人走在官道上，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投在地上像两道并肩的剪影。偶尔有风吹过，卷起地上的落叶，阿鬼会停下脚步，盯着落叶看一会儿，眼神里的沉静又会多几分，仿佛在感受落叶的气息，又像在与什么东西共鸣。宋辋川只当他是孩子心性，觉得落叶有趣，并未多想——他不知道，自己牵起的，是七十二魔教中鬼教之祖的手，而阿鬼抹去的符文，正是鬼教秘传的“引魂符”，他所用的“意象法”，早已在阿鬼的识海中，悄然种下了与他灵力共鸣的种子，只待日后他遭遇生死危机，便会显现，成为他破局的关键，也成为他修真路上最难解的羁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