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人决裂

高阳公主的婚礼办得盛大，却处处透着冷清。

红绸挂满了公主府的朱漆廊柱，鎏金喜字贴在雕花门上，可往来的仆婢都低着头，连说话都不敢大声，仿佛这满府的喜庆，只是一层薄薄的纸，一戳就破。

浮月是在婚后第三日去的。

她提着一盒刚做好的桂花糕，刚走进正厅，便见高阳坐在窗边的软榻上，身上还穿着新嫁娘的石榴红锦裙，却未施粉黛，头发随意挽着，发间只插了一支素银簪子，与这喜庆的府邸格格不入。

“你来了。”高阳的声音很轻，带着几分沙哑，抬头时，浮月才发现她眼底的红血丝，像是几夜没睡。

她起身走到浮月面前，接过食盒放在桌上，却没有打开，只是看着浮月，眼神复杂，“你倒是还记得来看我。”

“我们是朋友，自然要来看看你。”浮月在她身边坐下，看着她苍白的脸，轻声道，“婚后这几日，过得还好吗？”

高阳闻言，忽然笑了笑，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，反而带着几分自嘲：“能好不好？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，守着一座空荡荡的府邸，日日对着那些虚伪的笑脸，还能怎么好？”

她顿了顿，目光落在窗外的石榴树上，声音放得更低，“若是……若是他还在，我何至于此。”

浮月知道她口中的“他”是辩机，心头微微一酸，却不知该如何安慰。

她沉默片刻，想起武元照前几日托她带的话，便开口道：“元照前几日还问起你，说想来看你，只是怕你心情不好，不敢贸然过来。”

没想到，这话刚说完，高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，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：“别跟我提她。”

浮月愣了愣，看着她眼底的排斥，忽然明白了什么，辩机死时，武元照虽也急着求情，却终究没能改变结局。

高阳或许是把这份无力，变成了对武元照的埋怨，觉得她没能守住辩机，没能守住他们之间最后的希望。

“她也是担心你。”浮月轻声解释，“那日火场，她也是拼了命地想拉住你，只是没追上。辩机的事，不是她的错，也不是你的错，是……是命运弄人。”

高阳没有说话，只是转过身，背对着浮月。

浮月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，知道她又在哭了。

她轻轻拍了拍高阳的后背，像从前无数次那样，用最温柔的语气安慰她：“别太难过了，日子总要过下去。不管怎样，我都会在你身边，不会让你一个人的。”

安慰了许久，见高阳的情绪渐渐平复，浮月便起身想离开，让她好好休息。

可她刚转身，手腕忽然被高阳抓住，紧接着，一个温热的身体从身后抱住了她。

高阳的脸埋在她的颈窝，声音带着哭腔，还有几分依赖：“浮月，别走好吗？再陪我一会儿。”

她的手臂紧紧环着浮月的腰，力道大得像是怕她跑掉。

“我只有你了，”高阳的声音带着颤抖，“父皇不疼我了，媚娘……我也不想见她。现在，我身边只有你了，你别抛下我，好不好？”

浮月的身体僵了僵，随即轻轻叹了口气，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，语气温柔：“我不抛下你，永远都不。”

她能感受到颈间的湿意，那是高阳的眼泪，滚烫的，像烧在她的心上。

阳光透过窗棂，落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，明明是温暖的光，却照不散这满室的冷清。

浮月知道，高阳再也回不去从前那个活泼任性的公主了，辩机的死，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，刻在了她的心上。

而她能做的，只有陪在她身边，用这点微薄的温暖，帮她撑起这艰难的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