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可

周承洲第17次在凌晨两点走进这家24小时便利店时，终于被收银台后的男人叫住了名字。

“周承洲，还是要关东煮和热可可？”季宴礼的声音裹着空调风，比冷藏柜里的牛奶还凉。他指尖夹着扫码枪，蓝色工牌上的照片比真人柔和些，“你上周三落了支黑色钢笔在靠窗的位置，我收起来了。”

周承洲愣住，手还停在取餐盒的货架上。她是隔壁写字楼的校对编辑，最近赶一本悬疑小说的校样，总熬到后半夜来这里找口热的。之前只觉得这个收银员话少，却没料到他会记住自己的名字和习惯。

季宴礼从柜台下拿出钢笔，笔帽上刻着的“洲”字被磨得发亮。“我看你每次都用这支笔改稿子，应该很重要。”他递过来时，周承洲碰到了他的指节，比想象中暖，像是刚捂过便利店的热包子。

那天之后，周承洲的深夜行程里多了件事——和季宴礼聊两句。她知道了他是建筑系在读研究生，晚上来便利店兼职赚学费，白天泡在设计院画图纸；季宴礼也知道了她校对时总把易错字记在便利贴上，喝热可可要加两包糖，却从不吃便利店的饭团。

有次台风天，周承洲抱着电脑冲进便利店时浑身湿透。季宴礼没说话，从员工柜里翻出件灰色连帽衫递过来：“我以前的衣服，洗干净了，你先换上。”他还多煮了份萝卜和海带，放在她常坐的靠窗位置，“关东煮煮久点更入味，等雨小了再走。”

周承洲换衣服时，闻到连帽衫上有淡淡的雪松洗衣液味。她对着镜子理衣领，突然看见衣摆内侧绣着个小小的“礼”字，针脚歪歪扭扭，像是初学刺绣的人绣的。

雨停时已经凌晨四点，季宴礼送她到便利店门口。路灯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，他突然说：“我白天在设计院，能看见你们写字楼的窗户。有时候加班到傍晚，会看见你趴在窗边伸懒腰。”

周承洲的心跳猛地快了半拍，刚想说点什么，季宴礼却从口袋里掏出张折叠的纸：“这是我画的你们写字楼附近的步行路线图，避开了施工的路段，晚上走更安全。”图纸上用不同颜色的笔标了路灯位置和24小时营业的药店，角落还画了个小小的便利店图标。

校样交稿那天，周承洲特意买了两杯热可可，走到收银台时却没看见季宴礼。替代他的是个穿粉色围裙的女生，笑着说：“季宴礼今天辞职啦，他说要专心准备毕业设计，还让我把这个交给你。”

女生递过来的是个牛皮纸信封，里面装着张建筑设计图——是那家便利店的改造方案，靠窗的位置被改成了小小的阅读角，图纸下方写着：“以后不用总熬夜改稿，这里可以放你的校对笔记，热可可永远有第三杯。”

信封最底下，还有张便利贴，上面是季宴礼的字迹：“我在设计院的工作室就在便利店楼上，下午三点有阳光的时候，我能看见阅读角的窗户。”

周承洲抱着信封站在便利店门口，下午的阳光刚好落在她手里的热可可上。她抬头看向写字楼的方向，突然想起季宴礼说过，好的设计要留足相遇的空间——就像便利店的热可可，就像楼上的工作室，就像他们之间，那些藏在深夜和图纸里的温柔。

三天后，周承洲带着校对完的小说样章，走进了写字楼顶层的设计院。季宴礼正对着电脑改图纸，阳光落在他的发梢，和便利店收银台后的样子重叠在一起。她轻轻敲了敲桌子，举起手里的热可可：“季设计师，你的第三杯热可可，要加两包糖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