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享会的掌声还没完全散在图书馆的走廊里,季宴礼就握着那两张便签走出了报告厅。刚推开玻璃门,一阵带着暖意的风就裹了过来,抬头时,正撞见夕阳斜斜地搭在门口那棵老银杏的枝桠上——细碎的阳光穿过叶片,把深绿的叶子染成了暖橙色,像有人在枝头撒了把融化的金箔,落在地上的影子都带着温柔的纹路。
他顺着台阶往下走,刚踩上最后一级,衣角就被轻轻拽了一下。低头看时,是那个在台下举着饼干盒挥手的羊角辫小姑娘,此刻正仰着小脸,把怀里的透明饭盒递得高高的:“季老师!等一下!”小姑娘的声音像刚剥壳的糖,甜丝丝的,“这是妈妈今天早上烤的太阳饼干,您拿回去,写故事到很晚的时候吃,就不饿啦。”
饭盒是浅粉色的,盖沿上贴着张卡通贴纸,画着个咧嘴笑的太阳。季宴礼蹲下身接过,指尖刚碰到盒盖,就听见小姑娘又着急地补充:“妈妈说,饼干里放了蜂蜜,不甜也不腻,您要是觉得干,就配着温水喝,像您故事里写的那样。”说着,她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,小心翼翼地剥开,露出半颗剥得干干净净的橘子,“这个也给您!我早上带了一颗,吃了一半,剩下的很新鲜,您尝尝。”
橘瓣上还沾着淡淡的水汽,凑近时能闻到清甜的果香。季宴礼捏过橘子的瞬间,忽然看见小姑娘的手指尖沾着点面粉——想来是早上帮妈妈烤饼干时蹭上的,此刻在夕阳下泛着浅白的光。“谢谢你呀。”他把橘子放进衣兜,又摸了摸小姑娘的羊角辫,“你的太阳饼干,一定和故事里的一样暖。”
小姑娘听完,眼睛亮得像星星,蹦蹦跳跳地跑向不远处的妈妈。季宴礼站起身,看着母女俩牵手离开的背影,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——每次跟着奶奶去赶集,奶奶总会在路边的小摊上买颗橘子,剥好了递给他,自己却从来不吃,只说“奶奶不爱吃甜的”。后来他才知道,奶奶不是不爱吃,是想把甜的都留给自己。
“季老师!您等等!”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是前台的小周抱着个牛皮纸袋子跑过来,额角还沾着点汗,“您刚才在休息室落了支笔,我追出来的时候,又捡到了这个——是读者落在提问区的笔记本,里面夹着张没写完的信,看内容像是寄给外婆的,您要是不介意,或许能帮着留意下?”
季宴礼接过袋子,指尖碰到笔记本封面时,忽然想起自己抽屉里也压着本旧笔记本——里面夹着他十八岁时写给爷爷的信,想告诉爷爷自己考上了喜欢的大学,想和爷爷分享第一次发表短文的喜悦,可还没来得及寄出去,爷爷就永远地离开了。后来每次写稿遇到瓶颈,他都会翻开那本笔记本,好像爷爷还坐在老院的藤椅上,听他絮絮叨叨地讲那些关于文字的梦想。
他低头打开牛皮纸袋子,先拿出那支熟悉的钢笔——笔帽上还刻着他名字的缩写,是出版第一本书时,出版社送的纪念笔。再翻开笔记本,一张浅蓝的信纸从里面掉了出来,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,还带着点橡皮擦过的痕迹:“外婆,今天听季老师讲了很多温暖的小事,我也想给您写封信。昨天我给您织的围巾织到第七行了,等织好了寄给您,您围上它,就像我在您身边一样……”
夕阳又往下沉了点,把信纸染成了暖橙色。季宴礼把信纸夹回笔记本,忽然摸了摸衣兜里的半颗橘子——果肉还带着微凉的温度,像奶奶当年递给他的那颗橘子。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天际线,晚霞正一点点漫开,忽然觉得,那些藏在饼干里的蜂蜜、橘子里的清甜,还有信纸上没说出口的惦记,从来都不是孤单的——它们像夕阳下的银杏叶,一片接着一片,凑成了能照亮人心的暖。
季宴礼握紧手里的牛皮纸袋子,转身朝公交站走去。衣兜里的橘子轻轻贴着他的掌心,仿佛在提醒他:那些关于温暖的故事,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在写,而是无数个普通人,用日常里的细碎美好,共同编织出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