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不知不觉就溜走了好几个月。
九月的风已经带上了一丝凉意，却吹不散教室里午后的困倦。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，在殷蝶的练习册上投下一块暖融融的光斑，她的笔尖悬在“完形填空”的选项上，眼皮却像挂了铅块一样沉重。
“喂，小不点，又在走神？”
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，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爽气息。殷蝶猛地回神，对上阮清泽似笑非笑的眼睛。他的头发被阳光晒得有些发黄，额前的碎发垂下来，遮住了一点眉骨，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，却又莫名地让人移不开眼。
殷蝶的心跳漏了一拍，脸上却立刻摆出不耐烦的表情，“要你管？我这是在思考。”
“思考完形填空需要放空成这样？”阮清泽挑了挑眉，毫不客气地抽走她面前的练习册，扫了一眼，“哦，这道题啊，选C。固定搭配都记不住，上课听什么了？”
他说话的语气带着惯有的“欠揍”，殷蝶却莫名地不生气。她伸手去抢练习册，“我知道！我就是再确认一下！”
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一起，殷蝶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了回去，脸颊瞬间就热了。阮清泽也愣了一下，随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，他把练习册推回给她，声音放轻了些：“好好做，等会儿老师要讲。”
殷蝶低下头，假装认真看题，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瞟向旁边的阮清泽。他正低着头写作业，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，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，安静地垂着。
她认识阮清泽，已经快四个月了。
那是今年初夏，阮清泽转来他们班。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，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时，声音清亮，一下子就吸引了全班女生的目光，包括殷蝶。
可殷蝶是个嘴硬又好面子的姑娘，心里明明觉得这个新同学很亮眼，嘴上却不肯承认。每次别人在她面前夸阮清泽长得帅、成绩好时，她总是撇撇嘴说：“也就那样吧，我觉得一般。”
只有她自己知道，她有多在意他。
她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，会留意他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，会记得他喜欢吃草莓，不喜欢吃香菜。甚至连他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嘴角，和笑起来时眼角的小梨涡，都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。
阮清泽好像天生就知道怎么“招惹”她。他总喜欢叫她“小不点”，因为她在班里个子不算高；他会在她认真听讲时，偷偷把她的笔藏起来，看她着急地到处找，然后在她快要生气的时候，笑着把笔还给她；他还会故意在她面前炫耀自己的满分试卷，气得她牙痒痒，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厉害。
可就是这样一个“嘴欠”的男生，却给了她别人都没有的温柔。
学校每个学期都会开设特色课程，让大家根据自己的兴趣选择。殷蝶犹豫了很久，最后选了英语演讲，她其实有点胆小，但又很想锻炼一下自己。结果选课名单出来那天，她惊喜地发现，阮清泽的名字赫然出现在英语演讲那栏。
她偷偷问过他：“你不是说英语对你来说很简单吗？怎么还选这个？”
阮清泽当时正漫不经心地转着笔，闻言看了她一眼，语气随意：“闲的呗，找点事做。”
可殷蝶知道，他不是闲的。因为上特色课的时候，他总会早早地去教室，然后在她常坐的位置旁边占好座，等她来。
“小不点，这里有位置。”他会朝她挥挥手，笑容明朗。
殷蝶的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，表面上却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，慢吞吞地走过去坐下，“哦，谢谢。”
英语演讲课上，老师会让大家轮流上台发言。每次轮到殷蝶，她都紧张得声音发颤，手心冒汗。这时候，阮清泽总会在下面悄悄给她比一个“加油”的手势，或者在她讲完之后，第一个带头鼓掌，用口型对她说：“很棒。”
那时候，殷蝶就觉得，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烟消云散了。
还有学校每周一的牛奶。学校食堂每周一会给每个同学发一袋牛奶，有纯牛奶、巧克力奶，还有殷蝶最喜欢的桃子牛奶。但桃子牛奶数量不多，不是每次都能拿到。
殷蝶记得有一次，周一发牛奶的时候，她去晚了，桃子牛奶已经没有了，只剩下她不太喜欢的纯牛奶。她拿着牛奶，心情有点低落，趴在桌子上不想说话。
阮清泽看到了，什么也没说。结果到了周五下午，他突然从书包里拿出一袋桃子牛奶，放在她面前。
“给你。”
殷蝶惊讶地抬起头，“你怎么会有这个？这不是周一才发吗？”
“周一的时候特意留的。”阮清泽挠了挠头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，“看你那天没拿到，好像不开心。”
那袋桃子牛奶已经放了四天，可能没有刚发的时候那么新鲜了，可殷蝶喝在嘴里，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甜。她看着阮清泽，想说声谢谢，话到嘴边，却又咽了回去，只小声说了句：“哦，知道了。”
从那以后，几乎每个周五下午，阮清泽都会给她带来一袋桃子牛奶。有时候是他自己留的，有时候是他特意跟同学换来的。殷蝶每次都默默收下，心里却像揣了一只小兔子，怦怦直跳。
他还会把家里带来的草莓第一个给她。春天草莓正新鲜的时候，阮清泽的妈妈总会给他装一大盒草莓带到学校。他打开盒子，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最大最红的那颗，递到殷蝶嘴边。
“小不点，吃草莓。”
殷蝶的脸瞬间就红了，周围同学的目光让她有些不好意思，她摇摇头，“不用了，你自己吃吧。”
“让你吃你就吃。”阮清泽不由分说地把草莓塞进她嘴里，“我妈说这个草莓特别甜，你尝尝。”
草莓的甜味在舌尖散开，甜丝丝的，还有点酸，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。她低着头，小声说：“谢谢。”
阮清泽看着她泛红的脸颊，笑了笑，然后才开始吃自己的草莓。
殷蝶的朋友许洛舒，就坐在她的斜后方。许洛舒也喜欢阮清泽，从阮清泽转来的第一天起，她就被这个阳光开朗的男生吸引了。她会偷偷给阮清泽写情书，却从来不敢送出去；她会在阮清泽打篮球的时候，默默地在旁边给他递水，却只敢在他接过水的时候，小声说一句“加油”。
可是，许洛舒看得很清楚，阮清泽的眼里只有殷蝶。他会为了殷蝶特意选英语演讲课，会把桃子牛奶留到周五给殷蝶，会把最大的草莓给殷蝶，会在殷蝶不开心的时候第一时间去安慰她。
有一次，殷蝶因为数学考试没考好，趴在桌子上偷偷哭。许洛舒想去安慰她，刚站起来，就看到阮清泽已经走到了殷蝶的身边。
他没有说话，只是默默地递过去一张纸巾，然后坐在她旁边，安静地陪着她。等殷蝶哭够了，他才轻声说：“别哭了，一次考试而已，下次努力就好。我帮你把错题整理出来，我们一起看看。”
殷蝶接过纸巾，擦了擦眼泪，点了点头。那一刻，她觉得阮清泽的声音特别温柔，像冬日里的阳光，暖烘烘的。
许洛舒站在原地，看着眼前的一幕，心里有些失落，但更多的是释然。她知道，自己和阮清泽是不可能的了。所以，她把那份喜欢悄悄藏在了心底，依旧像以前一样，做殷蝶最好的朋友，也做阮清泽普通的同学。
有时候，许洛舒会忍不住跟殷蝶开玩笑：“小蝶，你觉不觉得阮清泽对你特别好？他是不是喜欢你啊？”
每次听到这话，殷蝶的脸都会瞬间红透，她会急急忙忙地否认：“你别乱说！我们就是普通同学！他就是人好而已！”
许洛舒看着她慌乱的样子，笑了笑，不再说话。她知道，殷蝶只是嘴硬，她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，阮清泽对她的好，并不是对普通同学的好。
就像上周，放学时站路队的时候，殷蝶在一边拿着班牌，被一个跑过来的男生不小心撞了一下。那个男生只是匆匆说了句“对不起”，就想跑开。
结果阮清泽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，一把抓住了那个男生的胳膊，语气带着一丝不悦：“你撞到她了，给她道歉。”
那个男生愣了一下，看了看阮清泽，又看了看殷蝶，小声说：“我已经道过歉了啊。”
“态度不诚恳。”阮清泽皱了皱眉，“重新说。”
那个男生无奈，只好对着殷蝶鞠了一躬，认真地说：“对不起，我刚才跑太快了，撞到你了，你没事吧？”
殷蝶连忙摆了摆手，“没事没事，你不用这么客气。”
阮清泽这才松开那个男生的胳膊，然后转过身，上下打量了一下殷蝶，“你没事吧？有没有哪里撞疼了？”
“我没事，就是轻轻撞了一下而已。”殷蝶的心里暖暖的，看着阮清泽关切的眼神，她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了。
“以后走路小心点。”阮清泽摸了摸她的头，像摸一只小猫一样，“别总是走神。”
殷蝶的脸更红了，她低下头，小声说：“知道了。”
那一刻，阳光正好，微风拂过，吹动了殷蝶的头发，也吹动了阮清泽的衣角。周围的一切都好像静止了一样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。
许洛舒在不远处看着他们，笑着摇了摇头。她觉得，殷蝶和阮清泽真的很般配，就像春天的花和夏天的风，天生就应该在一起。
现在，殷蝶坐在教室里，看着旁边认真写作业的阮清泽，心里满是欢喜。她知道，自己已经越来越喜欢这个嘴欠却又温柔的男生了。或许，这就是十一二岁的青春吧，简单又美好，一点点小事就能让人开心很久，一点点温柔就能让人记在心里。
她偷偷地抬起头，正好对上阮清泽看过来的目光。他的眼睛很亮，像夜空中的星星，带着一丝笑意。殷蝶的心跳猛地一跳，连忙低下头，假装继续看题，可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了起来。
阮清泽看着她泛红的耳朵，笑了笑，也低下头，继续写自己的作业。只是，他的嘴角，也不自觉地弯了起来。
窗外的阳光依旧温暖，教室里很安静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。殷蝶知道，她和阮清泽的故事，才刚刚开始。而那些偷偷心动的瞬间，那些不经意间的对视，那些温暖的陪伴，都会成为她青春里最珍贵的回忆。
或许，在不久的将来，她会鼓起勇气，告诉他自己的心意。或许，阮清泽也会像她喜欢他一样，喜欢着她。
殷蝶偷偷地从书包里拿出那袋周五阮清泽给她的桃子牛奶，握在手里，暖暖的。她知道，这袋牛奶里，装着的不仅仅是桃子的甜味，还有阮清泽满满的温柔。
她抬起头，又看了一眼阮清泽，正好他也看了过来。这一次，殷蝶没有躲开，而是对着他笑了笑。阮清泽愣了一下，随即也对着她笑了起来，眼角的小梨涡清晰可见。
那一刻，殷蝶觉得，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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