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议室厚重的木门被轻轻推开，一股混合着粉笔灰和旧窗帘味道的空气涌了进来。殷蝶深吸一口气，攥紧了裙摆。今天她穿的是班级统一的演出服，淡蓝色的纱裙，领口缀着几颗小小的珍珠，料子有些硬，磨得她的锁骨微微发痒。
大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。舞台两侧的窗帘拉得很严实，只留下中间一盏惨白的大灯，直直地打在舞台中央。台下是黑压压的人头，嗡嗡的说话声像一群被惊动的蜜蜂，搅得她心脏“咚咚”直跳。1班的节目刚结束，几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正从舞台一侧走下来，脸上带着表演成功后的红晕。
“别紧张，动作都记熟了吧？”
一只温热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。殷蝶侧过头，撞进阮清泽含笑的眼睛里。他今天也换了演出服，白色的衬衫，黑色的西裤，领口系着一个不太规整的领结，平日里有些凌乱的头发被梳得整整齐齐，露出了饱满的额头，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清爽。
“嗯。”殷蝶点点头，声音细若蚊呐。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，赶紧移开视线，看向舞台。作为领舞，他们俩的位置在最前面，要面对台下所有同学和老师的注视，光是想想，她的手心就冒出了细密的汗。
阮清泽看着她紧张得快要把嘴唇咬出血的样子，忍不住低笑一声：“怕什么？有我在呢。你忘了我们排练了多少次？闭着眼睛都能跳对。”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。
殷蝶嗔怪地瞪了他一眼：“谁怕了？我就是觉得……台下人太多了。”话虽这么说，她还是悄悄往阮清泽身边靠了靠。他们是同桌，也是这次文艺汇演3班舞蹈节目的领舞，从确定人选到排练，一起度过了好几个星期的放学后时光。她早就习惯了身边有他的身影，习惯了他偶尔的调侃和关键时刻的靠谱。
“人多才好啊，正好让他们看看我们3班的厉害。”阮清泽挑眉，语气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自信，“特别是某些人，别到时候一紧张，顺拐了。”
“阮清泽！”殷蝶气鼓鼓地瞪他，“你才顺拐呢！”被他这么一逗，心里的紧张倒是消散了不少。她伸手想去拧他的胳膊，却被他灵活地躲开了。
“好了好了，不逗你了。”阮清泽举手投降，“认真点，马上到我们了。”他们班这次抽签抽到的是第2个上场，很靠前。
就在这时，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会议室：“感谢1班同学带来的精彩表演，接下来，有请3班为我们带来舞蹈！大家掌声欢迎！”
热烈的掌声响起，殷蝶的心跳瞬间又快了起来。她深吸一口气，挺直了背脊，和阮清泽一起，跟着其他同学走上了舞台。
刺眼的灯光一下子打在她的脸上，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。台下的人影变得模糊不清，只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轮廓，和偶尔闪过的手机屏幕亮光。她定了定神，目光穿过人群，正好对上了站在舞台另一侧阴影里的许洛舒。
许洛舒是2班的文艺委员，也是他们这次汇演的竞争对手之一。她穿着2班的演出服，一条粉色的连衣裙，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，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殷蝶心里微微一紧，赶紧移开了视线，将注意力集中到身前的阮清泽身上。
音乐缓缓响起，是轻快而充满活力的旋律。殷蝶随着音乐的节奏，迈出了第一个舞步。她记得很清楚，这个动作是她和阮清泽一起设计的，开场时两人分别从舞台两侧向中间移动，在中央汇合后再一起转身。
她的动作很熟练，每一个抬手、每一个转身都精准无误。这都是这些天反复排练的结果，汗水没有白流。只是，当她看着对面朝自己走来的阮清泽时，心脏还是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。
阮清泽的舞步干净利落，眼神专注而明亮，在灯光下，他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清晰。他朝着她走过来，在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下，然后按照排练好的动作，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。殷蝶稳住心神，伸出手，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。他的手心很暖，带着一点薄茧，触感很踏实。
他们没有过多的亲密动作，所有的互动都只是舞蹈编排里必要的配合。转身、走位、抬手、跳跃，每一个动作都默契十足。这是他们排练了无数次的结果，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。
殷蝶渐渐沉浸在舞蹈里，忘记了台下的观众，忘记了许洛舒的目光，甚至忘记了自己的紧张。她只知道，身边有阮清泽，有熟悉的音乐，有一起努力的同学。她的裙摆随着舞步轻轻旋转，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。
突然，她的目光扫过台下第一排，看到班主任正举着手机，对着舞台录像。殷蝶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完蛋了，老师肯定要把视频发到家长群里，让爸爸妈妈也看到。一想到爸爸妈妈看到自己在舞台上跳舞的样子，还不知道会怎么调侃她，她的脸颊就更红了，动作也下意识地僵硬了一瞬。
“专心。”阮清泽的声音适时地在她耳边响起，带着一丝提醒。他的脚步没有乱，依旧保持着平稳的节奏。
殷蝶回过神来，赶紧集中注意力。对，现在不能分心，一定要跳好。她深吸一口气，重新找回了节奏，动作也恢复了之前的流畅。
音乐渐渐进入高潮，舞台上的同学们都使出了浑身解数，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青春的活力。殷蝶和阮清泽作为领舞，更是成为了舞台上的焦点。他们的配合越来越默契，眼神偶尔交汇，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笑意和自信。
台下的掌声越来越热烈，甚至有人开始小声地欢呼。殷蝶能感觉到，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，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她喜欢这种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感觉，喜欢和同学们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的感觉，更喜欢身边有阮清泽陪伴的感觉。
终于，音乐落下了最后一个音符。所有同学都摆出了最后的造型，定格在舞台中央。
台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，比之前任何一个节目都要热烈。殷蝶微微喘着气，看着台下模糊的人影，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。她做到了，他们都做到了。
“谢谢大家！”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，“感谢3班同学带来的精彩舞蹈，真是太有活力了！”
掌声还在继续，殷蝶和同学们一起鞠躬，然后有序地走下舞台。
刚走到后台，殷蝶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，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。她靠在墙上，大口地喘着气。
“嗯，跳的还不错嘛。”阮清泽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，带着一丝笑意。他也有些累，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殷蝶转过头，看着他，嘴角忍不住上扬：“那你也不看看我是谁。”
“哟，小不点，这才刚跳完，尾巴就翘起来了？”阮清泽挑眉，伸手想去揉她的头发，却被她躲开了。
“阮清泽，你装什么啊。”殷蝶嗔怪道，心里却甜滋滋的。她知道，阮清泽是在夸她。
阮清泽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，觉得格外可爱，忍不住逗她：“嗯，装你行了吧。”
“滚呐！”殷蝶脸一红，伸手推了他一把。阮清泽顺势后退了一步，哈哈大笑起来。
就在这时，许洛舒从旁边走了过来。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，看着殷蝶和阮清泽：“你们跳得真不错，特别是领舞，很有默契。”
殷蝶愣了一下，没想到许洛舒会主动过来打招呼。她笑了笑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：“谢谢，你们班的节目也很精彩。”
“是吗？”许洛舒挑眉，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，“希望等会儿的评比结果，不会让你们太失望。”说完，她转身离开了。
殷蝶看着许洛舒的背影，心里有些莫名的不舒服。她总觉得，许洛舒的话里有话。
“别理她。”阮清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，拍了拍她的肩膀，“我们跳得好不好，大家都看在眼里，不是她说了算。”
殷蝶点点头，把心里的不舒服压了下去。不管结果怎么样，她都已经尽力了，这就足够了。她看着阮清泽，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：“嗯！不管结果如何，今天都很开心！”
阮清泽看着她明媚的笑脸，心里也变得柔软起来。他伸手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：“傻瓜。”
夕阳透过会议室的窗户，洒在他们身上，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。台下的掌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起，下一个节目的音乐已经开始了。但此刻，殷蝶的心里只有满满的成就感和喜悦，还有身边这个总是喜欢逗她、却又在关键时刻给她力量的少年。
她知道，这将是她初中生活里，一段难忘的回忆。
后台的空间不大，挤满了候场和刚刚表演结束的学生。嘈杂的人声、换衣服的窸窣声和远处传来的音乐声交织在一起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、属于文艺汇演的热闹氛围。
殷蝶靠在冰冷的墙壁上，努力平复着依旧有些急促的呼吸。刚才在舞台上的紧张和兴奋劲儿还没完全过去，心脏还在胸腔里“咚咚”地跳着。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淡蓝色纱裙，裙摆上还沾着一点舞台地板上的灰尘，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跳舞，感觉像做梦一样。
“喝点水吧。”
一瓶矿泉水递到了她的面前，瓶身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，透着一股清凉。殷蝶抬起头，接过水，对阮清泽笑了笑：“谢谢。”
她拧开瓶盖，喝了一口。清凉的水流过喉咙，瞬间带走了不少疲惫和燥热。她看着阮清泽，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，眼神里带着一丝笑意。
“刚才在台上，你是不是看到许洛舒了？”阮清泽突然开口问道。
殷蝶愣了一下，没想到他会问这个。她点了点头：“嗯，看到了。她好像一直在看我们。”
“别管她。”阮清泽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屑，“她就是不甘心。上次选拔领舞的时候，她就输给你了，现在看到我们表演得这么好，心里肯定不舒服。”
殷蝶没有说话。她知道阮清泽说的是事实。上次选拔领舞，她和许洛舒是最后两个候选人，最后老师和同学们一致选择了她。从那以后，许洛舒看她的眼神就总是怪怪的，带着一丝敌意和不服气。
“其实，她跳得也很好。”殷蝶小声地说。她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和许洛舒产生矛盾，毕竟大家都是同学。
“好是好，但没你有灵气。”阮清泽毫不犹豫地说，“而且，领舞不是只看技术，还要看能不能带动整个团队的气氛。你在台上的时候，眼睛里有光，这是她没有的。”
殷蝶的心跳漏了一拍，脸颊又开始发烫。她低下头，看着手里的矿泉水瓶，小声说：“你就会说好听的。”
“我说的是实话。”阮清泽认真地说，“我可不会为了哄你开心就说假话。”
就在这时，后台的广播响了起来，通知所有表演完的班级派代表去前台领取评分表。阮清泽拍了拍殷蝶的肩膀：“我去拿评分表，你在这里等我一下。”
“嗯。”殷蝶点点头。
阮清泽转身离开了，殷蝶一个人靠在墙上，心里有些忐忑。虽然阮清泽说他们跳得很好，但她还是很在意评分结果。她不知道评委老师会怎么评价他们的舞蹈，不知道会不会比其他班级的分数高。
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后台的人群，突然又看到了许洛舒。许洛舒正和2班的几个女生站在一起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，时不时地朝着她这边看一眼，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没过多久，阮清泽拿着一张评分表走了过来。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，看不出是开心还是难过。殷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，紧张地看着他：“怎么样？分数……高不高？”
阮清泽把评分表递给她，没有说话。
殷蝶接过评分表，手指有些颤抖。她低头看去，只见上面写着一串数字：9.2分。旁边还有评委老师的评语，写着“动作整齐，领舞表现突出，富有青春活力，但在细节处理上还有待提高”。
“9.2分……”殷蝶小声地念着这个分数，心里有些失落。她觉得他们跳得很好，本以为能拿到更高的分数。
“别灰心。”阮清泽看出了她的失落，安慰道，“这个分数已经很高了。你看，其他班级的分数大多都在8分多，最高的也才9.3分。我们和第一名就差0.1分而已。”
殷蝶抬起头，看着阮清泽：“真的吗？”
“当然是真的。”阮清泽点点头，“我刚才看了其他班级的评分表，我们的分数已经是第二高的了。虽然没能拿到第一，但这个成绩已经很优秀了。”
听他这么一说，殷蝶心里的失落感减轻了不少。是啊，9.2分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成绩了，而且和第一名只差了0.1分，说明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。
“嗯！你说得对！”殷蝶露出了笑容，“能拿到这个成绩，已经很开心了！”
阮清泽看着她重新变得明媚的笑脸，心里也松了一口气。他伸手，揉了揉她的头发：“这才对嘛。好了，我们回去吧，同学们肯定都在等着我们呢。”
“嗯！”殷蝶点点头，和阮清泽一起，朝着班级的座位走去。
虽然没有拿到第一名，但殷蝶的心里还是充满了成就感和喜悦。她知道，这次文艺汇演的经历，将会成为她初中生活中一段难忘的回忆。而身边的这个少年，也将会在她的青春里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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