校长室的门虚掩着,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。推开门,一股浓烈的烟草味扑面而来,一个戴眼镜的老头坐在办公桌后,手里夹着一支烟,正是宣传栏里的校长。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,最上面放着一本打开的笔记本,上面写着“许辞 家长约谈记录”,旁边画着一个大大的“差”字,下面还有一行小字:“屡教不改,建议劝退”。
“许辞,你果然来了。”校长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,带着明显的不耐烦,“又惹什么麻烦了?赵磊家长刚给我打电话,说你找人欺负他?”
“不是的!是他抢我的素描本!”许辞立刻反驳,声音带着委屈。
“还敢顶嘴?”校长把烟摁在烟灰缸里,发出刺耳的声响,“我看你就是本性难移!你爸对你多好,还愿意管你,不像有的人,连爸妈都没有……”
“他打我!”许辞突然喊出来,眼泪汹涌而下,“他喝醉了就打我,用皮带抽我,用脚踹我!赵磊欺负我,老师不管,你也不管,你们都觉得是我的错!”
校长的脸突然扭曲起来,眼镜滑落,露出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,漆黑一片,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。“错的就是你!”他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,“不听话的学生就该被管教!就该被留下!”说着,他从办公桌后站起来,身形瞬间变得高大佝偻,手指变长变尖,指甲漆黑,和器材室的虚影一模一样。
“时间回溯!”程屿在心里默念,身体瞬间回到三秒前——还站在门口,许辞刚喊出“他打我”,校长的脸尚未扭曲。他立刻将许辞拉到身后,手里的美工刀抵住校长的手腕。校长的手瞬间变成黑雾,发出刺耳的尖叫,黑雾中隐约传来无数个少年的哭声,混杂着辱骂和殴打声。
“没有人觉得是你的错。”程屿盯着校长化作的黑雾,声音稳得像扎根在地面的桩,“赵磊抢你的画是错,你爸打你是错,校长漠视不管也是错。你没有错,从来都没有。”
躲在他身后的许辞突然安静下来,哭声渐渐止住。程屿能感觉到后背传来的轻微颤抖,不是恐惧,更像某种压抑已久的情绪正在崩解。下一秒,许辞从他身后探出头,通红的眼睛盯着黑雾,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地重复:“是你们的错!不是我的!”
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,瞬间刺破了黑雾的包裹。黑雾剧烈翻滚起来,发出刺耳的尖啸,无数模糊的画面在其中闪现:被皮带抽打的少年蜷缩在墙角、素描本被撕碎时散落的画纸、校长办公室里冰冷的斥责、公告栏上被划掉的名字……这些画面飞速闪过,最终定格在一张女人的脸上——她抱着年幼的许辞,手里举着个小小的铃铛,笑容温柔得像星光。
“妈妈……”许辞轻声呢喃,黑雾的尖啸突然变成呜咽,翻滚的速度渐渐放缓,最终化作一缕缕白烟,消散在空气中。
办公桌上的“毕业清单”不知何时飘到了许辞面前,三项任务后的“未完成”全被红笔改成了“已完成”,最下方多了一行娟秀的字迹,和素描本背后那个模糊的签名一模一样:“要记得抬头看星星。”
许辞伸手接住清单,指尖轻轻摩挲着那行字,眼泪又掉了下来,却不再是委屈的哭,反而带着一丝释然。他转头看向程屿,眼底的怯懦被清澈的轻松取代,像迷路的人终于找到了方向:“程屿,谢谢你。”
程屿刚要开口,墙上的电子钟突然“叮”地响了一声,指针精准地指向23:59。距离零点只剩最后一分钟,放学铃似乎随时都会响起。可就在这时,许辞的眼神突然变了——那股刚刚升起的释然迅速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深的偏执,像平静的湖面突然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。
他脸上的淤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,校服上的污渍也渐渐淡去,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了。不再是那个怯懦发抖的少年,反而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冰冷与掌控力。他缓缓走到办公桌前,指尖划过桌面的“家长约谈记录”,原本皱巴巴的纸张突然变得平整,上面的“差”字被改成了鲜红的“优”。
“快零点了。”许辞转过身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,却没有丝毫温度,“放学铃响了,你就要走了,对吗?”
程屿心头一沉,攥紧了美工刀:“你想干什么?”
“我不想让你走。”许辞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,“这里多好啊,有你的帮助,有妈妈的字迹,没有赵磊,没有我爸,也没有冷漠的校长。我们可以一直留在这里,永远在一起。”
他抬起手,原本空旷的办公室突然出现了无数道黑影——是器材室的“值日生”、走廊的“教导主任”、还有被撕碎的素描纸化作的碎片,这些黑影在他身边盘旋,温顺得像被驯服的宠物。“你看,我能控制这里的一切。”许辞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,与周围的黑影融为一体,“我是这个副本的‘核心’,是许辞所有痛苦和执念的集合体。他的软弱是真的,依赖是真的,但他藏在心底最深的愿望,是让那个愿意帮他的人永远留下。”
程屿终于想通了所有被忽略的疑点:为什么副本规则精准贴合许辞的经历?为什么“毕业清单”的任务全是许辞未完成的遗憾?为什么值周生的点名、教导主任的巡查,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他们?因为这个副本从不是“牢笼”,而是许辞用执念搭建的“乌托邦”,而他的“协助”,恰好给了这个“核心意识”觉醒的契机——让它从“承载痛苦”变成了“主动挽留”。那些看似危险的规则,其实是核心意识在笨拙地“保护”这个空间:不让人触碰红榜,是怕唤醒更多霸凌的记忆;不让人擦拭课桌涂鸦,是怕抹去自己存在过的痕迹;值周生的点名,更像是在确认“救赎者”是否还在。
“这里是虚假的。”程屿后退一步,警惕地看着周围的黑影,“我不可能留在虚假的地方。”
“虚假又怎么样?”许辞的声音突然拔高,带着一丝受伤的偏执,“外面的世界就真实吗?你刚经历过新手副本,应该知道那里有多危险。安全区里的玩家勾心斗角,副本里的怪物随时能取走性命,谁会真心帮你?只有这里,只有我,会永远对你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