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三天,林淮安过着一种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。他待在安全屋内,通过周正带来的物资维持日常所需。大部分时间,他强迫自己专注于写作,将内心的焦虑和担忧转化为笔下人物的命运起伏。这既是一种逃避,也是一种坚守——坚守自己正常的生活节奏,不给沈司珩增添额外的心理负担。
沈司珩每天会打来一到两次电话,时间不固定,每次通话都很短暂。他的声音总是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,但语气却一次比一次更显沉稳和笃定。他不再回避谈论案件,会简单地告诉林淮安一些进展,例如“今天提交了一份关键动议”或“对方试图引入的新证据被法官质疑了”。他用的是专业的法律术语,林淮安并不能完全听懂,但他能从沈司珩的语气中感受到,局势正在向有利的方向发展。
林淮安没有追问细节,只是静静地听着,然后在结束时叮嘱他注意休息,按时吃饭。他们之间的对话,少了些风花雪月,多了些实实在在的牵挂,反而有种患难与共的亲密感。
周正偶尔会带来一些外面的消息,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专业。他告诉林淮安,那个“快递”事件已经被立案调查,虽然追查源头需要时间,但至少表明了态度,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。他还暗示,沈司珩正在联合其他受影响方,以及配合相关部门,对星耀科技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进行全面的反制。
“沈律师很擅长利用规则和证据。”周正这样评价道,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。
第三天晚上,沈司珩的电话来得比平时稍早,声音里带着一丝久违的轻松:“淮安,最关键的听证会明天上午举行。如果顺利,这场拉锯战应该能看到转折点了。”
“你有把握吗?”林淮安问。
“法律和证据站在我们这一边。”沈司珩的回答自信而冷静,“之前对方的一些小动作,反而留下了一些把柄。明天,是时候摊牌了。”
林淮安能想象出沈司珩在说这话时的表情——眼神锐利,下颌微绷,那是他进入战斗状态的模样。“我相信你。”他轻声说。
“等我好消息。”沈司珩顿了顿,声音柔和下来,“结束后,我去接你。”
这一晚,林淮安睡得并不安稳,半梦半醒间总是萦绕着对第二天听证会的担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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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此同时,城市的另一端,沈司珩并没有休息。他坐在书房里,面前摊开着厚厚的卷宗和复杂的图表。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明天将要呈堂的证据链最终版。他的眼底有血丝,但精神却高度集中,像一张拉满的弓。
苏雯和星耀科技背后的势力确实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。那些针对林淮安的龌龊手段,更是触及了他的底线。愤怒过后,是极致的冷静。他将对方这些逾越规则的行为,巧妙地转化为了反击的武器。一些原本难以获取的证据,因为对方的自乱阵脚而露出了破绽。
他的手机亮了一下,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,语气带着惯有的嘲讽:「沈大律师,明日法庭见真章。但愿你的‘信心’能经得起考验。」
沈司珩冷冷地扫了一眼,没有回复。这是苏雯的风格,试图在战前扰乱他的心神。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被轻易激怒的年轻律师了。他关掉信息,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面前的证据上。明天的听证会,他不仅要赢,还要赢得漂亮,赢得让对方再无翻身之力。
他想起林淮安安静等待的样子,想起他电话里那句“我相信你”。这简单的几个字,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决心。他必须扫清这些障碍,为自己,也为他们刚刚开始的未来,创造一个安全清净的环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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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天上午,林淮安几乎是在焦灼的等待中度过的。他无法写作,也无法安心做任何事,只能不停地刷新着新闻网页,希望能看到关于听证会的只言片语。
中午时分,周正过来了,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:“林先生,听证会结束了。很顺利。”
林淮安猛地站起来:“结果怎么样?”
“法官基本采纳了沈律师他们提交的核心证据,驳回了星耀方面引入新证据的动议,并且……”周正顿了顿,说道,“当庭表示,基于现有证据,将对星耀科技及其部分高管可能涉及的证券欺诈行为,建议启动相关刑事调查程序。”
林淮安虽然不太懂法律程序,但“刑事调查”这几个字的分量他是懂的。这意味着,沈司珩他们不仅赢得了民事官司的关键一役,还将对手逼入了更危险的境地。
“那司珩他……”
“沈律师还在处理一些后续事宜,但应该很快就能脱身了。”周正说,“他让我转告您,下午过来接您。”
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,巨大的喜悦和 relief 涌上心头。林淮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下午四点左右,门铃响起。林淮安透过猫眼,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沈司珩。他穿着一身深色西装,脸上带着明显的倦容,但眼神明亮,嘴角噙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。
林淮安打开门,两人隔着门槛对视着。几天不见,却仿佛隔了许久。
沈司珩上前一步,张开双臂,将林淮安紧紧地拥入怀中。这个拥抱用力而绵长,带着硝烟散尽后的疲惫和失而复得的珍惜。林淮安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咖啡味,想必这几天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。
“结束了?”林淮安在他怀里轻声问。
“第一阶段,结束了。”沈司珩的下巴抵着他的发顶,声音低沉而肯定,“至少,他们暂时没精力再玩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了。”
他松开林淮安,仔细端详着他的脸,手指轻轻拂过他的眼角:“这几天,吓坏了吧?”
林淮安摇摇头,又点点头:“担心你更多一些。”
沈司珩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,有愧疚,有感激,更有深沉的爱意。他低下头,吻住了林淮安的唇。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温柔试探,而是带着劫后余生的热烈和确认,仿佛要通过这个吻,将过去几天的分离和担忧都弥补回来。
一吻结束,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。沈司珩抵着他的额头,低声说:“我们回家。”
回的是沈司珩的公寓。进门后,沈司珩脱掉西装外套,扯松领带,第一次在林淮安面前显露出近乎虚脱的疲惫。他瘫坐在沙发上,闭着眼睛,揉着太阳穴。
林淮安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温水,坐在他身边。沈司珩很自然地靠过来,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,像一只寻求安慰的大型犬。
“现在,可以告诉我了吗?”林淮安轻声问,“所有的事情。”
沈司珩沉默了片刻,然后缓缓开口:“好,我都告诉你。从星耀的案子,到苏雯,再到……我的过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