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政厅宴会厅的灯光在几经挣扎后终于稳定下来，驱散了令人心悸的黑暗，却照不亮弥漫在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心头的浓重阴影。惊魂未定的人群在工作人员安抚下逐渐恢复秩序，但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恐慌和窃窃私语。破碎的酒杯、倾翻的桌椅，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微型的风暴。
新一紧紧攥着那张印有“潘多拉”符号的黑色卡片，指尖因用力而失去血色。他迅速环顾四周，那个宝蓝色长裙的女人如同人间蒸发，再无踪迹。对方的目的很明确：制造混乱，传递信息，然后全身而退。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嘲弄和示威。
“博士，追踪到任何异常信号或人员离开吗？”新一对着微型耳麦低语，声音压抑着怒火。
“没有，”阿笠博士的声音带着挫败感，“电力系统是被一种高级的远程脉冲装置瞬间过载烧毁的，备用电源的线路也被提前做了手脚。对方计算好了时间。混乱中人员流动太大，监控又一度失灵，根本无法锁定目标。”
意料之中的答案。对手行事滴水不漏。
“立刻分析这张卡片的材质和印刷工艺，还有上面的银色墨水成分。”新一将卡片小心地收进一个证物袋，“这可能是线索。”
“明白！”
新一转向志保，灯光下，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，但眼神却异常清明锐利，如同被冰雪擦亮的刀刃。“没事？”他简短的问句包含了诸多关切。
志保微微摇头，目光落在他依旧紧握的拳头上：“他们意在恐吓和干扰，并非直接攻击。” 她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但在停电的瞬间，我感觉到有一股非常短暂、方向明确的气流从我们侧后方掠过，目标……可能是我的手腕。”
新一瞳孔一缩：“试图取样？或者安装追踪器？” 他立刻示意志保抬起手臂，两人就着灯光仔细检查她裸露的手腕和袖口，并未发现任何异物或破损。对方可能失手了，或者那气流只是混乱中的错觉。
“此地不宜久留。”新一当机立断。舞会已经失去调查价值，继续停留只会增加风险。他拉起志保的手，不再是之前扮演情侣时那种刻意而礼貌的接触，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，穿过尚未完全平静下来的人群，向出口走去。
一些记者似乎想围上来，但被新一冰冷而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逼退。此刻的他，不再是那个风度翩翩的高中生侦探，更像是一头被激怒的、守护着重要之物的雄狮。
坐进返回工藤宅的出租车后座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。车窗外的流光溢彩飞速后退，映照在他们凝重的侧脸上。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，舞会中积累的疲惫和高度紧张后的虚脱感悄然袭来。
志保靠在椅背上，闭上眼，轻轻按了按太阳穴。假面舞会上的每一秒都在消耗心力，尤其是最后那场突如其来的黑暗和潜在的袭击。她能感觉到身边新一散发出的、几乎化为实质的低气压，那是对失控局面的愤怒，也是对无法保护好同伴的自责。
“不是你的错，工藤。”她忽然轻声开口，眼睛依旧闭着，“对方准备充分，算计到了每一步。我们在明，他们在暗。”
新一微微一怔，侧头看向她。她总是能如此精准地洞察他的情绪。他深吸一口气，试图平复翻涌的心绪：“我知道。但这种感觉很糟糕。” 他顿了顿，声音低沉下去，“就像……当年看着你独自走向组织的地下室一样。”
这句话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，在志保心中漾开圈圈涟漪。她睁开眼，看向窗外，没有回应。那段记忆对她而言，同样沉重而黑暗。
回到工藤宅，熟悉的书房仿佛成了风暴后唯一的避风港。一进门，新一便径直走向书桌，打开电脑，将那张黑色卡片的扫描件发送给博士进行深度分析，同时开始整理今晚获得的所有碎片信息。
志保则脱下高跟鞋，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，走到窗边，撩开窗帘一角，确认外面没有异常。然后，她默默地从随身携带的行李箱里取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，接上电源，开始工作。她需要从技术层面复盘今晚的事件，尤其是那个导致停电的脉冲装置，试图反向追踪其可能的技术来源和制造商。
两人各据一方，没有说话，只有键盘敲击声和鼠标点击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响。这是一种奇异的默契，无需言语，各自在擅长的领域挥刀，向着共同的目标突进。
时间在专注中悄然流逝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阿笠博士的视频请求再次弹出。
“新一，小哀！有重大发现！”博士的声音因兴奋而有些尖锐，“首先，那张卡片的材质是一种特殊的碳纤维复合材料，常用于航空航天和高精度仪器，上面的银色墨水含有微量的、自然界极其稀有的铱元素同位素！这种同位素的配比非常独特，我查询了全球有限的几个研究机构和供应商记录……其中一个可能的来源，指向一家位于瑞士、与‘诺亚生物’有秘密研发合作的顶级材料实验室！”
“瑞士……材料实验室……”新一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，眼神锐利如鹰。线索再次收紧，牢牢套住了“诺亚生物”！
“还有更惊人的！”博士继续道，语气变得更加凝重，“我重新分析了杯户酒店停电前后，以及今晚市政厅停电时，附近区域的背景电磁波信号。我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弱、但频率和调制模式完全一致的异常信号！这个信号在两次事件发生前十分钟左右出现，持续约三十秒后消失！”
“是触发装置！”新一猛地站起身，“同一个信号源，意味着是同一个人，或者同一组人策划了这两起停电！他们在酒店制造监控盲区，在舞会制造混乱下手！”
“没错！”博士肯定道，“而且，我尝试对这个信号进行反向定位和特征分析，虽然无法精确定位发射源，但它的编码方式……与我之前追踪计划书来源时，碰到的那个黑客的防御性反探测信号的编码模式，有高度的相似性！”
黑客、投递者、纹身女、停电策划者……这些看似独立的角色，其技术指纹指向了同一个源头——“潘多拉”！这是一个组织严密、分工明确、技术力量极其强大的犯罪集团！
“另外，”博士稍微放缓了语气，“关于那个试图接触小哀的气流……我调取了市政厅附近所有路口的交通监控，在停电前后几分钟内，发现了一辆没有任何牌照的黑色厢式货车以异常速度驶离现场。由于角度和光线问题，看不清车内人员，但货车的车型……与三年前，组织某个外围据点使用的后勤车辆型号，有90%的匹配度。”
组织的阴影，再次笼罩下来。尽管博士说的是“外围据点”和“后勤车辆”，但这已经足够引起最高级别的警觉。
结束与博士的通话，书房内陷入了更深的沉寂。敌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，却也显得越发庞大和恐怖。技术、资源、人力、与黑暗过去的潜在关联……“潘多拉”展现出的实力，令人心惊。
新一走到窗边，与志保并肩而立，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。城市的灯火依旧，但他们都知道，这平静之下，隐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。
“他们比组织更懂得利用现代科技，行事也更……优雅而残忍。”志保轻声总结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与组织的直来直往不同，“潘多拉”更像一个高明的棋手，步步为营，善于心理博弈和环境利用。
“但他们犯了一个错误。”新一的声音低沉而坚定，他转过头，看向志保的侧脸，“他们太过自信，留下了太多技术层面的指纹。从卡片材料，到电磁信号，再到车辆型号……这些看似微小的线索，终会汇聚成指向他们心脏的利剑。”
他的目光灼灼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：“而且，他们不该一再地，试图触碰我的底线。”
“底线？”志保下意识地重复，也转头看向他。
“你。”新一的目光与她相遇，没有任何回避，清晰而直接，“他们不该一次又一次地将你置于险境。这不再仅仅是一个案子，灰原。”
他的话语如同重锤，敲在志保的心上。她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、近乎守护宣言般的火焰，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，发出“嗤”的声响，冰层之下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涌动、融化。她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，想要用惯常的冷静和疏离来武装自己，却发现这一次，竟然有些困难。
书房暖黄的灯光勾勒着他坚定的轮廓，也柔和了她常年冰封的眉眼。
就在这时，新一的手机再次响起，打破了两之间这微妙而紧绷的气氛。他看了一眼，是目暮警官。
“工藤！你们没事吧？听说市政厅舞会出了意外！”目暮警官的声音带着关切和焦急。
“我们没事，目暮警官。”新一迅速调整状态，回答道。
“那就好。有个新情况要告诉你，”目暮警官的语气严肃起来，“我们重新搜查了稻垣议员的办公室，在一个隐秘的保险柜里，发现了一份他未公开的调查报告草案……内容是关于‘诺亚生物’涉嫌利用海外子公司，非法进行未受监管的基因编辑人体实验！”
人体实验！
这个词如同惊雷，在书房中炸响！新一和志保的瞳孔同时骤然收缩。
案件的性质，在这一刻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！从政治谋杀、技术窃取，直接升级到了反人类的恐怖罪行！
“潘多拉”和“诺亚生物”的目标，恐怕远不止APTX-4869那么简单！他们的野心，可能庞大到足以颠覆现有的伦理和秩序！
“我知道了，目暮警官。”新一的声音沉静得可怕，“这份报告，请务必严格保密。新的风暴，要来了。”
挂断电话，新一和志保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夜色更深，危机也已升级。但并肩站在窗前的两人，仿佛两柄即将出鞘的、交鸣的利剑，锐利的锋芒，直指那隐藏在无尽黑暗中的、名为“潘多拉”的罪恶核心。
——————第十一章 完————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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