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秋的风卷着桂花香穿过美术馆的玻璃门，将展厅里凝滞的冷气揉出细碎的褶皱。落地窗外的悬铃木抖落第一片金红的叶子，恰好落在白墨脚边——他弯下腰去捡时，垂落的白发像被日光浸软的棉絮，发梢还沾着点从室外带进来的暖光。
陆照跟在后面半步远，指尖无意识蜷了蜷。上次在图书馆见他时是阴雨天，白墨的头发在昏沉光线下泛着冷调的银，此刻被展厅顶部斜斜切进来的阳光一照，竟像掺了碾碎的金箔，每根发丝都透着柔软的暖意。
“你看那幅《晨雾》，”白墨捏着梧桐叶转过身，声音比馆内的中央空调风更轻，“上次你说喜欢这种朦胧感。”他指尖点了点墙面展签，白发随着动作晃了晃，几缕落在颈侧，被阳光晒得近乎透明。
陆照的目光没落在画上。他看见阳光顺着白墨的发梢滑下来，落在他纤长的手指上，连指节处淡青色的血管都染了暖光。上次在图书馆借同一本画册时，他也是这样指尖点着书页，说“这段笔触很像莫奈”，那时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，陆照只觉得他的手好看，却没像现在这样，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，猛地跳得发慌。
“嗯？”白墨见他没反应，偏了偏头，额前的白发垂下来，扫过饱满的眉骨。他的眼睛很亮，像盛着碎光，“不喜欢吗？”
“没、没有。”陆照猛地回神，耳尖已经开始发烫。他慌忙移开视线，落在那幅《晨雾》上——画布上的雾色朦胧，可再怎么看，都比不上白墨眼下被阳光染成浅金的睫毛。上次分别时白墨说“下次有画展一起”，他以为只是客套，今早收到消息时，攥着手机的手都在抖。
展厅里人不多，脚步声和偶尔的低语被巨大的画作吸走，只剩中央空调的嗡鸣。白墨沿着展墙慢慢走，白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，像一束流动的光。陆照跟在后面，视线总忍不住追着那抹白，连呼吸都放轻了。
走到一幅名为《日光切片》的油画前，白墨停下脚步。画框里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，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斑，像撒了一地碎金。“这个色调很像今天。”他侧过头，阳光恰好落在他半边脸上，将眼睑下的阴影染成暖褐色，“你看这里的笔触，像不像刚才落在你肩上的光斑？”
陆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，画里的光斑竟真的和落在自己肩头的阳光一模一样。他忽然意识到，刚才白墨弯腰捡梧桐叶时，自己肩上落了片阳光，而白墨竟注意到了。心脏又开始狂跳，比刚才更猛，像要撞破肋骨跳出来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耳尖的温度在升高，连脖颈都开始发烫。
“是、是很像。”他声音有点发紧，不敢看白墨的眼睛，只能盯着画里的光斑。上次在图书馆，白墨也是这样细致，他随口提了一句喜欢印象派，白墨就记住了，这次特意带他来看这幅《日光切片》。
白墨没察觉他的异样，往前走了两步，停在一幅更大的画前。这幅画叫《逆光》，画的是一个站在阳光下的少年，背对着观者，头发被阳光染成金色，周身笼着一层光晕。白墨站在画前，竟和画里的少年有种奇异的重合——同样的站姿，同样被阳光浸透的头发，连周身那层柔和的光晕都如出一辙。
陆照站在他身后，看得怔住了。阳光从白墨的侧前方照过来，将他的轮廓描上一层金边，白发在光线下泛着细碎的光泽，连他微微抿起的唇瓣都染了浅淡的粉色。陆照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，像擂鼓一样，震得他耳膜发疼。他甚至能清晰地数出自己的心跳——比平时快了太多，快得像是要失控。
“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？”白墨转过身，恰好对上陆照的目光。陆照慌忙移开视线，却撞进他眼底的碎光里——白墨的眼睛很清澈，像盛着阳光，此刻正带着疑惑看着他。
“很、很好看。”陆照的声音有点结巴，耳尖烫得像是要烧起来。他不敢再看白墨，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，却能感觉到那道带着暖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，像阳光一样，让他浑身都泛起热意。
白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，往前走了半步，声音更轻了：“你怎么了？脸很红。”他伸出手，似乎想碰陆照的额头，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，离陆照的皮肤只有几厘米远。
陆照猛地往后退了一步，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。他能闻到白墨身上淡淡的桂花香——大概是刚才在门口沾到的，混着阳光的味道，很好闻，却让他更紧张了。“没、没事，可能是展厅有点热。”他撒谎，声音低得像蚊子叫。
白墨挑了挑眉，没再追问，转身继续看画。只是这次，他走得慢了些，刻意等着陆照跟上。陆照跟在他身后，视线落在他的白发上，看着阳光在发间跳跃，心脏依旧跳得飞快。他想起上次在图书馆，白墨借给他的画册里夹着一片银杏叶，那时他只觉得是巧合，现在想来，或许不是。
展厅尽头有一扇落地窗，阳光透过玻璃，在地面投下一大片光斑。白墨走到窗边，转过身，靠在窗台上，看着陆照：“要不要坐一会儿？”他拍了拍身边的窗台，白发垂落在肩头，被阳光晒得暖暖的。
陆照走过去，在他身边坐下，尽量和他保持一点距离。窗台被阳光晒得温热，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，像他此刻的体温。他侧过头，能看到白墨垂着的眼睫，很长，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，被阳光染成浅金。
“上次借你的画册，看完了吗？”白墨忽然开口，声音被风吹得有点软。
“看完了，谢谢。”陆照的声音依旧有点发紧，“里面的银杏叶很好看。”
白墨笑了笑，眼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，像被阳光浸软的月牙：“你喜欢就好，那是我去年在银杏林捡的。”他顿了顿，侧过头看着陆照，“其实上次在图书馆，我就想约你来看画展了。”
陆照猛地抬起头，撞进白墨的眼睛里。他的眼睛里盛着阳光，带着认真的神色，不像在开玩笑。陆照的心脏瞬间被什么东西填满了，跳得更快，快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他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声音，只能看着白墨，感觉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，连耳朵根都烧了起来。
白墨看着他通红的脸，又笑了，这次笑得更明显，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：“你怎么这么容易脸红？”他伸出手，轻轻碰了碰陆照的耳尖，指尖的微凉和耳尖的滚烫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陆照的身体瞬间僵住，心脏像是要炸开一样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白墨指尖的温度，那点微凉的触感顺着耳尖传遍全身，让他浑身都泛起细密的战栗。他抬起头，看着白墨带着笑意的眼睛，阳光在他眼底跳跃，像星星一样。
“我、我……”陆照张了张嘴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他的心脏跳得飞快，快得像是要冲破胸膛，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，在安静的展厅里格外清晰。
白墨收回手，靠在窗台上，看着窗外的悬铃木。阳光落在他身上，将他的白发染成金色，周身笼着一层柔和的光晕。“其实这幅《逆光》，我第一次看到时就想起你了。”他忽然开口，声音很轻，却清晰地传到陆照耳朵里，“上次在图书馆，你坐在窗边看书，阳光落在你身上，和画里很像。”
陆照猛地愣住了，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，又酸又软。他看着白墨的侧脸，看着阳光在他发间跳跃，忽然鼓起勇气，轻声说：“我刚才看《逆光》时，想起的是你。”
白墨转过身，看着他，眼底的碎光更亮了。他没说话，只是看着陆照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。阳光从窗外照进来，落在两人身上，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叠在一起，像一幅温暖的画。
陆照的心脏依旧跳得很快，快得像是要失控，却不再是因为紧张，而是因为一种陌生的、带着暖意的情绪。他看着白墨的眼睛，看着那里面的阳光和笑意，忽然觉得，展厅里的阳光真好，白墨的白发真好，此刻的一切，都好得让他想永远记住。
风从窗外吹进来，带着桂花香，拂过白墨的白发，也拂过陆照发烫的脸颊。陆照深吸一口气，鼓起勇气，轻轻碰了碰白墨垂在身侧的手。白墨的手微凉，指尖带着暖意，被他碰到时，轻轻颤了一下，却没有躲开。
陆照的心脏跳得更快了，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，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安心。他看着白墨眼底的笑意，看着阳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跳跃，忽然觉得，或许从上次在图书馆借画册开始，或许从刚才阳光落在白墨白发上开始，有些东西，已经不一样了。
展厅里很安静，只有中央空调的嗡鸣和窗外偶尔的风声。阳光透过玻璃，落在两人身上，将他们的身影叠在一起，像一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。陆照握着白墨微凉的手，感受着自己快得离谱的心跳，忽然觉得，这样的时光，真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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