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拉尔山脉,地下深处勘探基地RS-17,1999年12月24日
寒冷,是浸透到骨髓里的。不是冬天的风,而是地壳深处那种百万年恒定的、拒绝生命的低温。安德烈·彼得罗夫博士拉紧了防寒服的领口,目光死死盯住面前嗡嗡作响的震波探测仪屏幕。屏幕上,那条原本应该平稳如沉睡巨兽心跳的基线,正以一种疯狂的振幅扭曲、跳跃。
“深度……一万两千米。能量读数……这不可能……”年轻的助手瓦西里声音发颤,指着另一台地磁分析仪。仪表的指针早已打到了红色危险区的尽头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按住。
安德烈没有回答。他感受到了,不是通过仪器,而是通过脚下的岩石传来的一种细微却持续不断的震动。像是有什么东西,被囚禁在地球心脏深处的东西,正在试图挣脱束缚,一下,又一下,撞击着它的牢笼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、像是臭氧混合着铁锈的怪异气味。
这里是冷战时期遗留下来的绝密地质勘探点,官方记录早已销毁。他们此行,是应几个大国秘密机构的联合请求,调查近期全球范围内异常的地壳微震动。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地质活动,但现在……安德烈胃里一阵冰凉。这绝不是板块运动。这更像是一种……活物的脉搏。
“博士!快看!”瓦西里惊恐地指向基地主通道的尽头。那里是通往更深处钻探井的气密门,此刻,厚重的合金门上竟隐隐浮现出幽蓝色的、如同血管般搏动的光纹。伴随着每一次搏动,那令人不安的震动就加剧一分。
安德烈感到一阵眩晕,仿佛整个山脉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胸口。绝望像冰水一样灌满他的肺叶。他意识到,他们可能无意中捅破了某个不该被触碰的禁忌,唤醒了一个远超人类理解范畴的古老恐怖。
就在震动达到顶峰,连坚固的基地顶棚都开始簌簌落下碎石,安德烈几乎要瘫软在地时——
三道光芒,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厚重的岩层,降临在这地下深处。
一道是厚重、温暖的大地之色,如同母亲的手掌,轻轻按在躁动的地脉上。
一道是清澈、凛冽的海洋之蓝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冻结了那狂乱的能量流。
最后一道,是炽热、充满活力的赤红之光,它并非压制,而是以一种奇妙的频率共振,将那股试图破笼而出的狂暴意志,强行“安抚”了下去。
没有巨响,没有爆炸。三道光芒如同交响乐队的指挥,以一种超越物理法则的方式,将濒临崩溃的秩序重新导回正轨。震动迅速减弱,门上的幽蓝光纹黯淡、消失,只剩下仪器尖锐的警报声在空旷的基地里徒劳地回响。
安德烈瘫坐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,大口喘着气,汗水浸透了内衣。他无法理解刚才看到的是什么,但他知道,他目睹了神迹——或者说,是某种维护世界平衡的、无法想象的力量。
希腊,雅典卫城,帕特农神庙遗址
正值黄昏,游客已然稀疏。一个穿着普通卡其布风衣、须发皆白却身材挺拔的老者,正倚着一根残破的石柱,似乎在欣赏爱琴海的落日。他手中看似随意地把玩着一枚古老的银币。
突然,他手指一僵,银币从指缝滑落,在古老的石板上弹跳,发出清脆的声响,随即竟化作一缕细微的闪电,消失不见。
“呵……”老者——宙斯,微微眯起了那双能看穿云层与命运的眼睛,望向东北方向,远眺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大陆,“这么迫不及待吗?连千年之约都等不及了?”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混杂着厌恶和凝重的神情。时代的变迁让他的力量不如往昔,但那份对混沌的敏感依旧敏锐。他低声自语,声音只有身边的空气能听见:“风暴,又要来了。”
日本,出云大社,静谧的庭院深处
一间和室内,香炉青烟袅袅。一位身着雅致和服的黑长直发女子(天照大神)正跪坐在榻榻米上,素手烹茶。动作行云流水,充满禅意。
突然,她持壶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。壶中平静的水面,无风自动,漾起了一圈细微的涟漪。她抬起眼帘,美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月华般清冷的光辉。她望向西方,沉默了片刻。
“连遥远的黄泉津比良坂(日本神话中的地狱入口),都感到了那份悸动……”她轻声叹息,放下茶壶,“污秽的阴影,再次试图遮蔽高天原的光吗?”她面前的茶杯中,清澈的茶汤深处,似乎有一缕难以察觉的黑丝,一闪而逝。
中国,西藏,某座隐于云端的雪山之巅
一位青衫老者(老子)骑在一头青牛上,仿佛与雪山云雾融为一体。他闭目凝神,似在神游太虚。
忽然,他座下的青牛打了个响鼻,蹄子不安地刨了刨脚下的积雪。老子缓缓睁开双眼,眼中没有波澜,只有洞悉一切的深邃。他掐指一算,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轻一皱。
“天道有常,不为尧存,不为桀亡。”他低声吟诵着古老的箴言,目光仿佛看穿了时空,落在了乌拉尔山脉深处,“然,人心欲念,邪神薪柴。这一次,劫数怕是非同小可。”他拍了拍青牛的角,青牛安静下来。老者抬头望向苍穹,目光中带着一丝忧虑:“悟空道友,你这‘眼不见为净’,又能清净到几时呢?”
与此同时,世界各地的其他一些存在——北欧森林中独眼的猎人(奥丁)、埃及沙漠深处裹着长袍的身影(拉)、甚至纽约街头一个匆匆走过的、腰间似乎别着个锤子状钥匙扣的壮汉(托尔)——都在同一刻,以各自的方式,感应到了那股来自地球腹地的、不祥的悸动。
第三次神界大战的序幕,就在这个平凡的千禧年前夕,于无声处,悄然拉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