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,山城重庆,某条陡峭石阶深处的酒吧“三味书屋”,1999年12月24日,夜
湿冷的雾气裹挟着长江的水汽,弥漫在山城的每一个角落。伊万·彼得罗夫推开那扇挂着“营业中”木牌、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木门时,一股混合着旧书卷、酒精和淡淡花香的热浪扑面而来,瞬间驱散了他骨子里的寒意。酒吧里灯光昏黄,音量不大的音响正流淌着一首旋律悠远的前苏联歌曲《山楂树》,与门外魔幻主义的山城夜景形成了奇异的反差。
伊万——或者说,在这副人类皮囊之下,是穿越星海而来的光之生命戴拿——习惯性地用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扫视了一圈。地方不大,几张原木桌子,靠墙是顶到天花板的书架,塞满了泛黄的旧书。吧台后面,一个微胖、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(沙和尚的人间体)正慢条斯理地擦着杯子。角落里,已经坐了一位女子。
即使以伊万跨越星际的见识,也不得不承认,那位独自小酌的女子(盖亚的人间体)美丽得令人屏息。那不是一种张扬的、带有攻击性的美,而是一种沉静、温润,仿佛汇聚了这片土地上所有山川灵秀的气质。她穿着一件素雅的米白色高领毛衣,捧着一杯热气袅袅的茶,目光落在窗外雾气中若隐若现的灯火上,像是在倾听音乐,又像是在与脚下的整个城市共鸣。
伊万走到吧台,用略带口音的中文说:“一杯伏特加,谢谢。”
还没等老板回答,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:“毛子兄弟,走错地方啦。这儿是山城,没得伏特加,只有山城啤酒,够劲!或者,”声音顿了顿,带着一丝狡黠,“二锅头,那才是咱们这儿的‘生命之水’。”
伊万转头,看见一个穿着旧夹克、身材精干的男子(孙悟空的人间体)正靠在吧台边,手里晃着一杯澄亮的白酒。他看起来年纪不大,眼神却亮得惊人,仿佛沉淀了千百年的时光,嘴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。
“悟空,别逗新朋友了。”吧台后的老板无奈地笑了笑,对伊万说:“伏特加真没有,试试茅台?或者,就像他说的,本地啤酒也不错。”
伊万摇了摇头,在孙悟空旁边的吧凳坐下:“那就啤酒吧。”他看向孙悟空,敏锐地感觉到对方身上一种非同寻常的“场”,那不是普通光之战士的能量感,更野性,更不羁,仿佛与这片古老的土地紧密相连。“你似乎很了解……俄国?”
孙悟空呷了一口酒,咧嘴一笑:“嘿,待过几年。西伯利亚那旮沓,冷是冷了点,但林子大,敞亮!比天上那些规矩地方自在多了。”
这时,角落里的盖亚也端着茶杯走了过来,自然地加入谈话,声音轻柔却自带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:“乌拉尔山那边传来的波动,伊万,你也感觉到了吧?”
伊万神色凝重地点点头,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忧虑:“非常清晰。那股试图冲破束缚的意志,虽然被你们三位暂时压制,但……很不安分。它让我想起在宇宙其他角落遭遇过的、试图将一切归于死寂的黑暗。”
孙悟空收起了一些玩笑的神色,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酒杯:“老熟人了。上次没把它彻底捶扁,看来是憋着坏,想在新千年搞个大新闻。”他话锋一转,又带上了那种调侃的语气,“不过话说回来,我在北边那会儿,还真见过不少有意思的事。见过一个挺有意思的秃顶小老头,个子不高,嗓门不小,整天嚷嚷着要砸碎一个旧世界。”
盖亚微微一笑,接口道:“你指的是……在冬宫发表演讲的那位?”
“对,就他!”孙悟空一拍大腿,“那老头,有意思!虽然他那一套俺老孙也不是全懂,但他有句话我听着顺耳——‘土地归农民,工厂归工人’。啧,听着就有点‘均贫富’的意思,虽然搞起来是另一回事,但这想法,对俺老孙的脾气!比那些整天把众生平等挂在嘴边,自己却高高在上的秃驴……呃,神仙们,实在多了!”
他又灌了一口酒,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:“后来嘛,换了个大胡子上台。那家伙,手段是硬,拳头也大,确实把家业整顿得像个样子,打铁巨人(纳粹德国)的时候没含糊。可惜啊,劲儿使大了,有时候……唉。”孙悟空摇了摇头,没有再说下去,但那声叹息里,包含了复杂的意味,有对铁腕的认可,也有对走向偏差的惋惜。
伊万静静地听着,他没想到这位东方的“自然神”对那段历史有如此切身的观察和独特的见解。这不再是神话传说,而是融入了尘世烟火的感悟。
盖亚适时地将话题拉回现实,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:“过去的经验告诉我们,当那股力量开始躁动,人间的纷争与绝望也会被放大。千禧年之交,人类世界本就充满了期待与焦虑,这是它最好的温床。”
孙悟空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,跳下吧凳,活动了一下筋骨,那双火眼金睛在昏黄的灯光下熠熠生辉:“放心吧,老太婆。俺老孙既然醒了,这戏就不能让它按邪神的剧本唱下去。”他看向伊万,“毛子兄弟,你这从天上来的,见识广。这回,咱们得给那地底下的老伙计,整点新活看看。”
窗外,《山楂树》的旋律刚好播完,下一首是什么曲子尚未响起,短暂的寂静中,只有山城的夜雾无声流淌。在这间小小的酒吧里,来自星球意志、东方神话和宇宙星光的代表,因为一个共同的威胁,再次聚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