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撞在蛇园的玻璃幕墙上，发出细碎的噼啪声。池骋指间夹着根未点燃的烟，目光落在恒温箱里那条通体翠绿的竹叶青上——这是郭城宇上周刚从南方空运来的，说是配得上他“蛇佬”的名号。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第三遍时，他终于接起，听筒里传来郭城宇带着笑意的声音：“蛇喂了？我带了刚烤的蔓越莓蛋糕，二十分钟到。”
池骋“嗯”了一声，挂断电话的瞬间，视线扫过墙角那个落灰的旧纸箱。里面装着高中时的录像带，上次搬家翻出来后就没动过。他蹲下身拆开纸箱，最上面那盘的标签已经模糊，只隐约能看见“郭子18岁生日”的字迹。
播放器的杂音里，突然传出少年郭城宇的笑：“池骋你敢不敢把这蛇放袖子里？输了的给我洗一个月袜子。”紧接着是自己不服气的反驳，还有蛇类轻微的吐信声。画面晃晃悠悠地落在郭城宇脸上，少年眉眼清亮，正举着摄像机对准他，手腕上还戴着他送的廉价手链。
“在看什么？”
池骋猛地按暂停，回头看见郭城宇站在门口，手里提着蛋糕盒，围巾上沾着细碎的雪。二十多年来，这人似乎没怎么变，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弯成好看的弧度，就像当年把他从河里拉上来时那样。
“翻到点旧东西。”池骋把录像带抽出来，“你当年居然偷偷录了这么多。”
郭城宇走过来弯腰查看，指尖不经意擦过池骋的手背：“那时候不是怕你忘了咱们一起追双胞胎的壮举嘛。”他的语气轻松，却在看到屏幕定格的画面时顿了顿——那是他十八岁生日的深夜，喝醉的池骋抱着他说“郭子你是我最重要的人”。
空气突然安静下来，只有恒温箱里的温控器发出轻微的声响。池骋率先打破沉默：“蛋糕放桌上吧，竹叶青好像不太爱吃新换的鼠饵。”
郭城宇应着，目光却落在他攥着录像带的手上。那双手的指节比年轻时更分明，是常年养蛇练出的稳。他记得池骋掉河里那年，自己就是攥着这样的手，用断了半截的树杈把人拉上岸的——那时他还没记事，是后来听父亲反复说起的。
晚饭时，池骋突然提起：“汪硕昨天联系我了，说下个月回国。”
郭城宇切蛋糕的手顿了一下，奶油蹭到了指尖：“哦，他还敢回来？”
“他说当年的事有误会。”池骋抬眼，正好对上郭城宇躲闪的目光，“你当年和他到底怎么回事？”
这句话像投入冰湖的石子，瞬间打破了二十多年的默契。郭城宇放下刀叉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蛋糕盘的边缘：“没什么，就是他喝醉了走错房间。”
池骋盯着他看了许久，直到郭城宇的耳尖泛起微红，才忽然笑了：“我知道。”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，“当年那盘录像带我看过，你半夜把他扛去客房了。”
郭城宇猛地抬头，眼里满是震惊。池骋放下水杯，指尖敲了敲桌面：“我就是想知道，你为什么不解释？”
窗外的雪突然大了起来，纷纷扬扬地落在玻璃上。郭城宇沉默了很久，才低声说：“那时候你说，汪硕是你想认真对待的人。”他顿了顿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，“我不想让你为难。”
池骋的心猛地一沉。他想起汪硕离开前说的话：“池骋，你从来没看清过郭城宇对你的心思。”那时候他只当是分手的气话，直到刚才重看录像带，才发现每个镜头里郭城宇的目光都追着自己，连拍蛋糕时都在留意他是否爱吃。
“傻子。”池骋低声骂了一句，却没再说别的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