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正文内容]
楼道里的霉味混着潮湿的夜气,田栩宁站在门前,钥匙在掌心硌得生疼。他低头看了眼门牌号——0712。
风从窗户缝隙灌进来,吹动了门边半掩的窗帘。他伸手推门,铁门发出刺耳的“吱呀”声,像是许久没人来过。
屋里很暗,只有窗外微弱的路灯透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。田栩宁站在门口没动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和贝壳。那贝壳是他和梓渝第一次拍戏时一起捡的,那天海边的风也这么大。
他轻轻迈了一步,脚下的地板发出轻微的“咯吱”声。
屋子里很干净,却有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冷清。墙角的书架摆满了剧本和分镜本,每一页都贴着不同颜色的便利贴,密密麻麻的字迹像是写给自己的独白。
田栩宁走近桌边,手指拂过桌面,灰尘在月光下扬起。玻璃板下压着一张照片,是《逆爱》杀青时的合影。他记得那天,所有人挤在镜头前笑着,只有梓渝站在角落,笑得有点勉强。
他翻过照片背面,果然看到一行字:
“你说别太拼,可我已经不会停了。”
田栩宁的手一颤,照片差点掉在地上。他深吸一口气,转身走向卧室。
衣柜门没有关紧,推开后,一股熟悉的木质香扑面而来——是梓渝用的香水。他伸手进去,指尖碰到一件柔软的布料。他拿出来一看,是一件情侣卫衣,浅灰色的那件写着“TO ZY”,另一件是深蓝色,还没有拆标签。
他怔了一下,胸口一阵发闷。
卫衣领口缝着一个小口袋,他伸手探进去,摸出一块小小的场记板碎片。那天他们刚进组,场记板坏了,梓渝偷偷留了一块下来,说:“以后我们再拍一部戏,还用这个。”
田栩宁闭上眼,喉咙发紧。
他把卫衣轻轻叠好,放回原处,目光落在床头柜上。一个药瓶摆在最显眼的位置,标签已经有些模糊,上面写着“助眠药物”。他拧开瓶盖,里面还剩几片白色的药片。
他蹲下身,拉开抽屉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本日记本。最上面那本的封皮上写着日期:6月15日。
就是那天。
他翻开第一页,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:
“今天他说‘别太拼’,我笑了。可是……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不拼了。我想让他看见我努力的样子,想让他知道,我不是靠脸吃饭的人。可是,我说不出口。我怕他觉得我太沉重。”
田栩宁的手指在纸上停留了很久,才继续往下翻:
“他说喜欢我的表演,可他知道我在演吗?每一次NG,我都觉得自己像个小丑。他们都在看我笑话。可只要他在我身边,我就觉得自己还能撑下去……哪怕只是多一秒也好。”
他忽然觉得眼睛发酸,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。
他翻到下一页,发现一页纸上只写了两行字,字迹凌乱,像是匆忙写下的:
“他问我是不是累了。我说是。其实我想说,我害怕了。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继续下去。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乎我。”
“我张了几次嘴,最后还是说了句‘没什么’。”
田栩宁的眼眶热了,他猛地合上日记本,胸口像被人狠狠捶了一拳。
他站起身,快步走到浴室,拧开水龙头,冰凉的水扑在脸上,却洗不掉心头的钝痛。
他在镜子前站了很久,看着自己通红的眼睛,低声问:“我到底……哪里不懂你?”
没有人回答。
他擦干脸上的水,转身回到房间,从外套内袋掏出随身带的便签本,坐在桌边,就着昏黄的台灯,写下一行字:
“我来了,这次我不会再走了。”
他把纸条放在桌上,拿起那件深蓝色的情侣卫衣披在肩上,扣子刚好别住了红绳上的贝壳。
他最后看了一眼房间,眼神里满是不舍,但脚步却很坚定。
他走到门口,手搭上门把手,迟疑了几秒,终究没有回头,推门而出。
夜风呼啸着扑在脸上,他拉了拉卫衣的帽子,抬头看了眼天色,雨已经停了,乌云散了一些,露出几颗星星。
他缓缓走下楼梯,脚步踩在水泥台阶上,格外清晰。
就在他走出楼栋的一瞬间,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“滴”。
他停下脚步,回头看向楼道深处。
屋里,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,屏幕上显示:
“苏黎来电”
但他已经走远了,没听见。
房间里,门口的地垫微微翘起,一角信纸露了出来,上面写着:
“致田栩宁亲启。”
手机屏幕的蓝光在黑暗里一闪而灭。
田栩宁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下。屋内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,只有风从窗户缝隙灌进来,吹动窗帘的一角。
地垫下的信纸被风掀起,露出大半张泛黄的纸页。字迹有些洇开,却依旧清晰:
“如果你看到这封信,说明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。”
信纸右下角压着一张车票,是半年前从这座城市出发的长途大巴票根。
楼道尽头传来电梯启动的嗡鸣声。
屋内的感应灯突然亮起,刺眼的白光笼罩整个房间。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,穿着黑色风衣,手里拎着一个帆布包。她环顾四周,目光落在桌上的日记本上,轻轻叹了口气。
苏黎走了进来。
她拉开椅子坐下,从包里掏出一沓病历资料,摊在桌上。最上面那张写着“梓渝”名字的诊断书,日期停留在一年前。
她翻开日记本,看到那句“他说喜欢我的表演,可他知道我在演吗?”,手指微微一顿。
窗外的风更大了,乌云再次聚拢,遮住了刚刚露出的星光。
她拿起桌上的便签本,抽出一张空白纸条,写下:
“你来了,我也一直在。”
她把纸条夹在病历中,起身走向衣柜,拉开最底层的抽屉,取出一个贴着“田栩宁”标签的牛皮纸袋。
纸袋里是一叠照片。
全是田栩宁。
从他出道第一天拍戏的样子,到最近一次红毯活动,每一张都标注了时间、地点,甚至还有拍摄时的光线参数。
她的指尖停在一张照片上——那是《逆爱》开机那天,田栩宁站在摄影机后,神情专注。
她低声说:“你以为你错过了他,其实……你只是还没准备好看见他。”
门外又传来脚步声。
苏黎迅速将纸袋放回原位,熄掉屋内灯光,藏身于门后。
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响起。
门缓缓打开。
一个身影闪了进来,动作轻巧熟练。他径直走向床头柜,打开抽屉,摸出一个小药瓶。
他拧开盖子嗅了嗅,眉头皱起。
“换了新的?”他低声自语。
苏黎在他身后缓缓站起,声音冷静:“你果然还是回来了。”
那人猛地回头,看见她的脸,瞳孔一缩。
“你怎么会在这?”
苏黎看着他,眼神复杂:“我等你很久了。”
男人沉默片刻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“你是冲着他来的吧?”
“不只是他。”苏黎缓缓走近,“还有你,和你们所有人。”
男人握紧药瓶,指节泛白:“他已经走远了,你留不住他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苏黎语气平静,“但你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吗?”
男人没说话。
苏黎继续道:“因为他在这里,看到了他自己。”
男人眼神微变。
“他以为梓渝留下这些,是想让他记住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。”苏黎顿了顿,声音低沉,“但他错了。”
“真正的东西,从来不是那些看得见的纪念品。”
她走向桌边,指着那张杀青合照。
“你看这张照片,田栩宁在笑,梓渝也在笑。但他们都没看镜头。”
“因为他们在彼此身上寻找答案。”
男人的手慢慢松开药瓶。
“现在,轮到你了。”
他站在原地,眼神动摇。
“你要么继续躲下去,要么,告诉他真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