爪子刮石壁的声音越来越近,每一下都像在骨头缝里磨。齐昭的右手死死攥着三支铜签,虎口那道旧疤开始发烫,像是被火燎过一样。
谢临的指尖还沾着血,刚才画符时割破的伤口没来得及包扎。她盯着墓门裂缝,眼角抽了一下——那里黑得不正常,连月光照进去都会被吞掉。
“来了。”老六突然低吼,手里的感应器屏幕闪出最后一道波形,随即炸成一团火花。他往后一缩,右耳助听器彻底哑了火,只剩左耳还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。
石门轰然爆裂。
碎石飞溅中,一头巨兽撞了出来。它通体漆黑,肩高近丈,四蹄如柱,头生独角,双眼泛着幽绿的光。阴气扑面而来,草木瞬间枯萎,连空气都被冻出霜痕。
谢临脚下一蹬,踩进阵眼中央。她咬破舌尖,一口精血喷在青铜片上,同时双手结印,脚步疾走,踏出七星方位。
“乾为天,坤为地,八卦定形——封!”
金光暴涨,八枚铜铃齐鸣,原本微弱的光罩猛地撑开,化作半球形屏障,硬生生将守墓兽的冲势拦下。那畜生前爪拍地,震波横扫,老六被掀翻出去,后背撞上一块断碑,闷哼一声趴在地上。
齐昭趁机从背包抽出弩弓,动作利落。这支是他三年前在滇南黑市淘来的老物件,能折叠收进战术包,射程两百米,专打机关兽。他早把箭头浸过黑狗血,又缠上谢临给的驱邪符纸。
脑袋里嗡嗡响,亡语又钻进来:“目为阳窍……血可破阴……”声音断断续续,混着杂音,但他听得清楚。
他闭眼一秒,再睁时已锁定目标——那双绿瞳,是整头兽身上唯一带“阳气”的地方。
扣弦,拉满,放!
两支弩箭几乎同时离膛,划出弧线,直取双目。守墓兽似乎察觉危险,头一偏,第一箭擦过眼眶,撕开皮肉;第二箭却精准贯入左眼,深没至羽。
“嗷——!”
怒吼震得山体抖动,守墓兽踉跄后退三步,前肢乱刨,爪下岩石崩裂。它甩头嘶吼,鲜血顺着角根流下,在黑皮上冒起白烟。
“有效!”老六撑着地面坐起来,嘴角渗血,手里却还在摸工具包,“听风仪废了……但备用终端还能用!”
他说着,扯出一根数据线,插进掌心大小的金属盒,另一端连上平板。屏幕亮起,波纹图跳动起来,地下震动频率清晰可见。
谢临没回头,声音压得极低:“别松劲,它还没退。”
果然,那畜生虽受创,却不逃。它伏低身子,独角朝前,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咆哮,像是在积蓄力量。金光屏障外,阴气重新聚拢,黏液从裂缝中渗出,缓慢爬行。
齐昭喘了口气,太阳穴突突直跳。强行发动“听亡语”加上连续狙杀,脑子像被人拿锤子砸了几下。他抬手抹了把鼻血,发现指缝间全是红的。
“你不行了就退后。”谢临侧身挡在他前面,铜钱剑完全出鞘,剑尖点地,引动阵法灵力。她左手小指的翡翠扳指忽明忽暗,显然支撑得吃力。
“我没事儿。”齐昭哑着嗓子回了一句,又往弩弓装了一支箭。这次他没急着射,而是盯着那畜生的动作——它每动一下,地面震感都有细微变化。
老六忽然抬头:“震频变了!不是随机的……有节奏!”
话音未落,守墓兽猛然前冲,独角撞向光罩。金光剧烈震荡,铜铃接连炸裂,其中一枚直接爆开,碎片划过谢临手臂,划出一道血口。
她闷哼一声,脚下罡步不停,反手掐出“艮”字诀,将溃散的灵力重新聚拢。光罩摇晃几下,竟又稳住。
“它在试探阵眼!”谢临咬牙,“别让它找到破绽!”
齐昭眯眼,脑中残存的亡语碎片再次浮现:“……子时不过,阳气不散……阵成于心,败于念……”
他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这不是普通的守墓兽,它是“养”出来的——靠百年怨气喂养,靠活人魂魄祭炼,专克外力镇压。真正的弱点不在眼睛,而在“阵”。
他猛地转身,看向阵心那块青铜片。上面刻着一个“镇”字,但边缘有些许磨损,像是被人拓印太多次留下的痕迹。
“谢临!”他喊了一声,“这‘镇’字是不是你家传的?”
“是。”她回得干脆,目光没移开巨兽。
“那它认不认别的‘镇’?”
谢临一怔,随即反应过来:“你是说……换阵心符文?”
“试试。”齐昭把弩弓塞进背包,伸手去掏内袋,“我这儿有个‘止’字拓片,是从残图背面揭下来的,还没用过。”
谢临点头,迅速拔出铜钱剑,在阵心划了个逆五芒星,低声念咒。金光骤然收缩,又猛地膨胀,趁着这一瞬的空隙,齐昭将“止”字拓片按在青铜片上。
嗡——
整座八卦阵轻轻一震,铜铃残骸发出一声清鸣,仿佛换了新魂。金光由黄转青,屏障变得更加凝实。
守墓兽明显迟疑了。它停在原地,独角低垂,眼中凶光闪烁不定,像是遇到了某种压制它的存在。
“有用!”老六激动地拍了下平板,“震频降了百分之四十!它在退缩!”
谢临没放松,反而更紧地握住剑柄:“别高兴太早,它可能是在蓄力。”
她说对了。
那畜生突然仰天长啸,全身黑毛倒竖,独角竟开始发光,像是要引爆体内某种力量。阴气疯狂汇聚,地面龟裂,裂缝中冒出腐臭的黑雾。
“不好!”谢临厉声,“它要拼死一撞!”
齐昭一把抓起地上掉落的桃木钉,那是谢临布阵时用过的,沾着她的血。他冲到巽位,将钉子狠狠插进土里,同时低吼:“谢临!借你一滴血!”
她毫不犹豫,指尖一划,血珠落下。齐昭接住,抹在“止”字拓片上。
刹那间,青光大盛,阵法共鸣,整个光罩如同活了过来,迎着巨兽冲势向前一推。
轰!!!
撞击声震耳欲聋,碎石漫天飞舞。守墓兽被硬生生逼退十步,独角断裂,黑血喷涌。它踉跄几步,终于转身,拖着伤躯退回墓门深处,吼声渐远。
金光缓缓收敛,八卦阵只剩下几枚残铃微微颤动。
齐昭腿一软,跪倒在地,七窍都在渗血丝。他伏在地上咳了几声,抬手抹嘴,满手猩红。冲锋衣袖口被气浪撕开,右手虎口疤痕崩裂,血顺着铜签滴进泥土。
谢临单膝点地,铜钱剑插入阵心稳住身形。她脸色苍白,额角青筋跳个不停,左手扳指光芒几近熄灭。她伸手把齐昭拽回阵内,声音沙哑:“别动,血还没止。”
老六瘫在坎位边上,右耳助听器彻底报废,换了新电池也没反应。他靠着断碑,哆嗦着手把“听风仪”残骸连上备用终端,屏幕勉强亮起,波纹图还在跳动。
“底下……还有动静。”他喘着气,“频率不对……不像刚才那个。”
谢临没说话,依旧维持结印姿态,眼神死死盯着墓门黑洞。那里寂静无声,可空气中残留的阴气,正以极慢的速度重新凝聚。
齐昭想撑起来,却被谢临按住肩膀。
“它没走。”她说,“只是躲进了更深的地方。”
老六忽然抬头,指着终端屏幕:“你们看……这个信号……怎么跟……半年前楚王墓塌方前的数据……一模一样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