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刚停稳,谢临第一个推门下车,齐昭紧跟着跳下来,脚踩在泥里没打滑,反手一把拽住差点绊倒的老六。远处那栋灰白色小楼半埋在山坳里,墙皮剥落,窗户钉着铁条,像座废弃疗养院。
“就是这儿。”老六喘了口气,从防震箱里掏出听风仪,屏幕刚亮起就爆出一串杂波,“干扰比昨晚还猛。”
齐昭没吭声,右手摸了摸冲锋衣内袋,青铜匣贴着胸口发烫。他抬头看了眼天,月亮还没完全升上来,子时快到了。
谢临已经走到围墙边,手指在砖缝间划过,忽然停住。她从袖口抽出三枚铜钱,咬破指尖一抹,铜钱沾了血,被她按进墙角的裂缝。黄光一闪,空气中浮出几道淡金色符纹,顺着墙面蔓延开来。
“迷魂阵起。”她低声说,“三十秒内,守卫会失去方向感。”
齐昭立刻贴着墙根往前挪,耳朵竖着,脑子里却空着——他在等,等亡语自己撞进来。右廊地板第三块松动,他突然想起来,这不是新信息,是昨晚梦里听见的。他抬手一指:“那儿,有翻板机关。”
老六蹲下,用听风仪扫了两秒,红灯狂闪。“对!下面是钢刺坑!”他拧开工具包,掏出一根细铁丝,三下两下卡住机关卡扣,咔哒一声,地板归位。
三人猫腰穿过前厅,水泥地积着薄灰,墙角堆着生锈的铁笼,笼门开着,地上散落几颗动物牙齿。老六捡起来看了看,“像是狗,但牙尖太长。”
“别碰。”齐昭伸手拦住他,“这地方喂过活物。”
话音未落,耳边嗡地一声,子时到。
亡语涌进来,乱得像一堆碎玻璃:
“左三转……叩壁三声……门自开……”
他闭眼,顺着声音走,拐过三个直角走廊,停下,抬起手,在墙上敲了三下。
砖面震动,一块墙皮脱落,露出后面的金属暗门。门缝里透出冷风,带着陈年香灰和腐木味。
“地库。”谢临眯眼,“他们把赃物藏在这儿。”
老六打开强光手电,照进去。阶梯向下延伸,两侧摆满陶俑,釉色斑驳,脸都被刮花了。齐昭走在最前,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。越往下,空气越沉,呼吸都像在吞沙子。
地库大厅比想象中大,四排青铜器整齐码放,玉璧叠成塔,金鼎摞成堆,中间立着七口黑棺,棺盖刻着楚国篆文。齐昭盯着最近那口棺材,耳边又响起来:
“盗者断脉绝嗣……此物本属王陵……不可带出……”
他不动声色,转头对谢临说:“这些全是楚墓的东西,亡者在警告。”
谢临点头,目光扫过一堆玉璧,忽然伸手抽出一块残片。上面刻着逆五芒星,边缘烧焦,像是被人强行从整玉上劈下来的。她没说话,直接塞进牛皮笔记本夹层。
老六则蹲在一尊铜鼎旁,用采样刀刮下一点铜屑,装进密封管。“成分和楚王墓出土的相似度98%。”他嘀咕,“这群人真敢搬。”
齐昭没再听他们说话,他走向最里面那口棺材,上面压着个青铜匣,和他怀里那个一模一样,只是更旧,纹路更深。他伸手想碰——
“别动。”
声音从出口传来。
陈九爷站在高台上,紫檀手杖点地,夜明珠在杖头幽幽发亮。他穿着唐装,金丝眼镜反着冷光,左手骷髅戒指轻轻摩挲杖头。
谢临瞬间挡在齐昭身前,马尾一甩,三枚铜钱已夹在指间。老六退到角落,听风仪关机,双手死死抱住防震箱。
“你们倒是能找。”陈九爷笑了笑,慢悠悠走下台阶,“我让人布了风水局,活人绕三天都进不来。可你们……偏偏找到了。”
齐昭推开谢临半步,站到前面。他盯着陈九爷,喉咙发紧:“我父母的事,你很清楚。”
陈九爷脚步一顿,笑了:“守陵人血脉……最后一个种。我还以为你要躲一辈子。”
他抬起手杖,指向齐昭胸口:“那东西,你带着吧。它早晚认主。”
话音落,地库四角的烛火同时熄灭。只有夜明珠的光还在,冷冷映在每个人脸上。
齐昭没动,右手悄悄按在内袋的青铜匣上。那东西烫得像块烧红的铁,纹路在衣服底下微微发亮。他忽然想起昨夜喝的那杯水,薄荷混枸杞的味道还在嘴里,苦里带甜。
“你们拿走的东西,”他开口,声音比自己预想的稳,“不是陪葬品。”
陈九爷挑眉。
“是祭品。”齐昭盯着他,“你们挖的不是墓,是坟场。你们唤醒的也不是兵马俑——”
“是你儿子的尸傀。”
空气猛地一沉。
陈九爷脸上的笑僵住了。他缓缓抬起手,骷髅戒指对准齐昭:“你说什么?”
齐昭没退。他感觉到脑子里的亡语在翻腾,像有无数人在同时低语,但他听清了一句:
“钥匙在你身上,门还没关上。”
他抬手,拉开冲锋衣拉链,取出青铜匣。匣面纹路正泛着幽蓝光点,和昨晚一模一样。
“你儿子没死。”他说,“他一直在这儿,等着你开门。”
陈九爷瞳孔骤缩,手杖猛地砸地。
“胡说八道!”
地面震动,七口黑棺同时发出闷响,棺盖移开一道缝。
谢临一把拽住齐昭手腕:“走!”
老六已经冲向楼梯,箱子撞在墙上发出巨响。
齐昭却被钉在原地。他听见了,从最里面那口棺材里,传来一声极轻的童谣哼唱——
是白晓棠常哼的那首。
可她根本不在这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