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刚冲出地库台阶,齐昭就被一股阴风掀得踉跄。头顶水泥板咔嚓裂开,一根横梁砸下来,他猛地侧身,肩膀撞在墙角,骨头像是被铁钳夹住。老六在后面闷哼一声,助听器发出尖锐啸叫,整个人晃了两下,差点跪倒。
“别听!”齐昭一把拽住他后领,往前狠推,“闭气!跑!”
谢临已经冲到楼梯口,手指翻飞,三枚铜钱甩出,钉进最前面两口棺材的缝隙。火光腾起,带着腥味的黑雾被逼退半步,通道里多了一线空隙。她回头一瞥,发带崩断,长发散开,眼神冷得像冰面下的水流。
三人连滚带爬出了小楼,夜风扑面,却没带来轻松。远处三辆越野车灯猛然亮起,刺得人睁不开眼,引擎轰鸣着包抄过来,轮胎碾过碎石,呈扇形封锁出口。
齐昭把老六往沟里一按,自己跟着扑下去。泥土混着雨水的腥气钻进鼻腔,耳畔子弹擦着头顶飞过,打得沟沿火星四溅。他摸出一支铜制卦签,插进泥中划了半圈,低声念了句什么,签子微微发烫。
“临时辟邪线撑不了多久。”他喘了口气,抬眼看向中央那辆车顶。
陈九爷站在上面,紫檀手杖拄着车顶棚,夜明珠幽光映着他金丝眼镜的边框。他慢悠悠抬起手,骷髅戒指在灯光下泛着青灰:“齐昭,把匣子留下,我让你走。”
齐昭没应声,右手按在冲锋衣内袋,青铜匣贴着胸口,烫得像块烧红的炭。他盯着那双眼镜片后的瞳孔,忽然想起昨夜水里的薄荷味——不是薄荷,是尸香草泡的茶。
谢临蹲在沟沿,指尖夹着铜钱,二十枚一字排开。她手腕一抖,铜钱如雨打出,接连命中四辆车胎。爆裂声炸响,烟尘冲天,包围阵型瞬间乱了。
“走!”她翻身跳进沟里,马丁靴踩在湿泥上没打滑。
三人借着地形掩护往林带挪。子弹还在扫射,沟壁不断崩裂。老六背包被穿了个洞,听风仪屏幕裂成蛛网,只剩右下角一点红光闪着。他咬着牙,左手死死护住仪器。
“还能用?”齐昭问。
老六摇头,声音有点抖:“信号……断了。”
齐昭撕下袖子布条,缠住右臂伤口。血已经渗出来,在黑色冲锋衣上晕开一片暗色。他把剩下两支卦签塞进老六手里:“要是掉队,插地上,我能听见。”
老六抬头看他一眼,嘴唇动了动,没说话。
谢临走在最后,风衣下摆沾满泥点。她突然伸手按住齐昭肩膀,力道很重。
“别回头。”她说。
可他已经听见了。
脑子里嗡的一声,比子时早了两个多钟头,亡语提前撞了进来。不是低语,是嘶吼——
“团队有鬼!”
齐昭瞳孔一缩,视线不受控制地扫向队伍末尾。
老六正低头看仪器,额头全是汗,义肢右手关节发出轻微咔响。他察觉到目光,抬头看了齐昭一眼,眼神里全是疲惫和信任。
齐昭喉结动了动,没吭声。
谢临察觉到异样,脚步放慢半步,与他并肩。她没问,只是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肘,动作快得像错觉。
前方林带越来越密,警笛声从远处传来,忽远忽近。不知道是真是假。
齐昭握紧拳头,指甲掐进掌心。亡语还在响,那句“团队有鬼”反复回荡,压得太阳穴突突跳。他想起老六昨晚递来的水杯,保温杯口有一圈淡淡指印;想起他在地库听到童谣时,第一个反应是捂住耳朵——可那首歌,白晓棠从没教过他。
他悄悄摸了摸虎口的疤,烫得厉害。
谢临忽然停下,从风衣内袋抽出一张黄符,指尖蘸了点唇膏似的红膏抹上去,往树干一贴。符纸边缘卷起,冒出一缕极淡的青烟。
“有人在追踪我们。”她低声道,“不是活人用的手段。”
齐昭点头,把青铜匣往怀里按了按。匣子还在发烫,纹路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。
“他们想逼我们进山。”他说,“林子后面是断崖。”
“那就反着走。”谢临冷笑,“他们越想让我们去哪儿,我们越不去。”
老六喘着气跟上来,扶着树干站稳:“我……我能修好听风仪,只要……找个遮雨的地方。”
齐昭看了他一眼,又收回目光。亡语的声浪在脑子里翻腾,可那句“团队有鬼”之后,再没别的信息。他不敢确定是能力出错,还是……真有东西混在他们中间。
谢临突然抬手,示意噤声。
远处车灯灭了,只剩下风吹树叶的声音。但齐昭知道,那些人没走。陈九爷不会轻易收手。
他靠在树干上,闭了闭眼。耳边亡语的杂音渐渐清晰了些,不再是单纯的嘶吼,而是断断续续的句子:
“……血不净……心已换……信不得……”
他猛地睁开眼。
老六正低头摆弄仪器,右手义肢关节处,一道细小的蓝光一闪而过,快得像是幻觉。
齐昭盯着那道光,呼吸慢了半拍。
谢临也看见了。她不动声色地把手移向腰间,那里别着三枚淬过鸡血的铜钱。
老六抬起头,咧嘴笑了笑:“修好了,能用五分钟。”
齐昭没笑。他看着老六的眼睛,轻声问:“你昨天喝的水,是我给你倒的?”
老六一愣:“啊?不是,我自己泡的枸杞茶,保温杯里一直有。”
齐昭记得清楚——昨晚在地库外,老六喝的是他递过去的水,杯子是他常用的军绿色那只,杯口有道磕痕。
而现在,老六手里的保温杯,是银灰色的,崭新无损。
谢临的手指已经捏住了铜钱。
齐昭抬起手,缓缓按住她的手腕。
别动。
他盯着老六,声音很轻:“那你现在手里这个杯,哪来的?”
老六脸上的笑僵了一下,随即挠头:“哦,捡的,刚才摔沟里看到的,觉得挺干净就用了。”
齐昭没说话。他感觉到胸前的青铜匣,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