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照在林小虎手腕上,缚魂索还缠得死紧,血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淌,在地上积了一小滩。那血不往土里渗,反而泛着油光,像一层薄蜡浮在表面。
谢临蹲下身,从风衣内袋抽出三根银针,指尖一挑,针尖抵住林小虎右手无名指指尖。她没说话,只轻轻一压,针入三分,林小虎猛地抽了口气,额头青筋跳了两下。
“别动。”谢临声音不高,“再忍五分钟,就让你痛快晕过去。”
林小虎咧嘴,牙缝里全是血沫:“你们……审不出什么的。”
白晓棠蹲在他另一侧,卫衣袖子卷到手肘,正用镊子夹起他衣领边缘的一块皮屑。她忽然抬头,看向谢临:“姐,这纹身不对劲——不是刺上去的。”
谢临皱眉。
白晓棠把镊子凑近那片皮肤,借着月光看清了细节:“表皮没有穿刺伤痕,像是从皮下长出来的。你看这儿——”她指向青龙尾部盘绕脊椎的位置,“血管是蓝的,还在搏动,频率和他手表一样。”
老六不在,但他留下的听风仪残片还连着地线,贴在一块石头底下。屏幕上的波形图仍在跳动,脉冲源稳定指向西北方向。
齐昭靠着青石坐着,铜制卦签插在身侧地面,掌心压着胸前的青铜匣。匣子还在震,震得他肋骨发麻。他闭着眼,太阳穴突突直跳,亡语断断续续钻进来:“穿唐装的人……骗了你师父……第七代……该还了……”
他咬了下舌尖,血腥味冲上来,脑子清醒了一瞬。
“陈九爷。”他睁开眼,声音哑得不像话,“每次见他,都穿唐装,拿紫檀杖,办公室挂‘盗亦有道’的匾。”
谢临点头:“他还问过我,守陵人血脉是不是真能通阴。当时我以为他在试探玄门规矩,现在看——他是确认目标。”
白晓棠突然伸手,一把扯开林小虎的运动服领口。整条青龙纹身暴露出来,从脖颈一路蜿蜒至后背,鳞片分明,龙眼处嵌着一颗米粒大小的金属点,正随着倒计时微微发亮。
“芯片。”她低声说,“植入式信号发射器,和军用级脉冲波匹配。”
谢临抬手,指尖在林小虎后颈一按,镇魂符贴上去,青烟冒了一缕,林小虎全身抖了一下,瞳孔短暂失焦。
“你在给什么充能?”谢临盯着他,“七口黑棺?还是整个山体机关?”
林小虎喘了几口气,嘴角又勾起来:“你们以为……我在帮他们?其实……我也在等一个人。”
“谁?”
他没答,反而看向齐昭:“你听过‘容器计划’吗?每一代守陵人死后,就得有个替身顶上。活人填命格,死人才能安。你不是血脉继承者——你是备胎。”
齐昭没动,但手里的青铜匣烫得几乎握不住。
谢临却冷笑一声:“那你呢?被炼成信标,血液带毒,经脉被锁,你是自愿的?”
林小虎眼神闪了闪:“我八岁进孤儿院,十岁那年,整栋楼烧了。我躲在床底,听见我妈喊我名字……可等我爬出去,她已经没了。第二天,陈九爷来了,说能让我听见她最后一句话——只要我听话。”
白晓棠皱眉:“他给你洗脑。”
“不。”林小虎摇头,“他给了我耳机,里面放着一段录音。是我妈的声音,她说‘小虎快跑’。可我知道……那是假的。真正的最后一句,我根本没听见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低下去:“但我还是答应了。因为至少……我能听见她的声音。”
齐昭忽然开口:“所以你恨我?因为我能听见死人说话?”
林小虎没否认,只是盯着他:“你能听,是因为吃了哑魂果。我不能听,所以只能当个传声筒。你说……公平吗?”
谢临站起身,拍了拍手:“现在不是谈公平的时候。西北方向的脉冲源还在工作,楚王墓的地气已经开始外泄。如果七口黑棺全醒,整个区域都会变成死地。”
白晓棠收起镊子,从背包里摸出药瓶,倒出一粒淡绿色药丸:“我试试中和他血液里的毒素,看能不能切断信号。”
“别。”谢临拦住她,“这血是尸毒引,碰了会反噬。而且——”她俯身盯着林小虎的纹身,“它在呼吸。”
果然,那青龙的腹部随着倒计时一起一伏,像是活物在吞吐气息。
齐昭撑着青石站起来,走到林小虎面前蹲下。他抬起左手,虎口处的烫伤疤在月光下泛着暗红。他把疤痕对准那枚芯片,轻声问:“这个印记,是不是也出现在别人身上?”
林小虎看着他,忽然笑了:“你以为……你是最后一个?还有七个容器在等着。一个死了,下一个就醒。你师父张道全……他也做过选择。”
齐昭心头一震。
亡语又来了,这次清晰得像耳语:“钥匙在你身上,门还没关上。”
他猛地抬头,看向谢临:“陈九爷要的不是墓里的东西,他要的是‘门’。守陵人世代封的那扇门,他想打开。”
谢临脸色变了:“所以他才一直盯着你。你的血能开锁,你的命格能替死。”
白晓棠突然指着听风仪屏幕:“倒计时减速了!从02:15到现在,只过了四十秒!”
众人一惊。
谢临立刻掐诀,缚魂索收紧一圈,林小虎闷哼一声,额角冷汗直冒。
“他在拖延。”谢临沉声道,“有人在远程调整信号节奏,要么是设备出问题,要么……他们在等什么。”
齐昭盯着林小虎:“你手表是谁给的?”
“陈九爷亲手戴的。”林小虎喘着,“他说,滴答声是最美的安魂曲。”
“那就简单了。”齐昭站起身,拔出插在地上的铜制卦签,“我们不去找他,让他来找我们。”
谢临眯眼:“你想当诱饵?”
“不。”齐昭把卦签收回背包侧袋,“我是钥匙,但他不知道钥匙也能反锁门。”
白晓棠忽然低声说:“齐哥,你额头在流血。”
齐昭抬手一抹,指尖沾了鲜红。头痛得像要裂开,但他没松手,反而把青铜匣抱得更紧。
远处,山体传来一声闷响,像是巨物翻身。落叶被风卷起,在空地上打着旋儿。
林小虎靠在树桩上,嘴唇微动,说了句什么,没人听清。
谢临收回缚魂索,换上一道新的镇魂符贴在他后颈。符纸刚贴上,就泛起一丝黑气,迅速被吸进皮肤。
白晓棠打开银针包,准备再探纹身反应。
谢临却伸手拦住:“别碰。它刚才……眨了一下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