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昭的耳朵里还飘着那首童谣,他站在岩缝前,没动,也没说话,只是把玉佩塞回衣领,手指在青铜匣边缘蹭了蹭。
谢临从后头靠上来半步,火折子在她手里晃了一下,光映出岩壁上一道斜裂的纹路,像是斧劈出来的。老六蹲在地上,听风仪刚打开,红灯就疯了似的闪,指针抖得几乎要看不清刻度。
“三米内……多重机关。”老六声音压得很低,手在仪器外壳敲了两下,“磁场乱得跟炸锅似的,数据没法读。”
齐昭抬手,掌心朝后一挡。他闭了会儿眼,脑子里空得发慌——子时还没到,亡语没来,可那首童谣还在绕,不是从耳朵进的,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。
“别信耳朵。”他嗓音干涩,“信脚下。”
谢临点头,摘下铜钱剑,把火折子绑在剑尖。她往前探了三步,火光一沉,青蓝色的焰苗歪了歪,贴着地面爬行了一段,又猛地缩回去。
“有气流扰动。”她说,“压感加声波联动,踩重了或者出声,都可能触发。”
她回头看了眼两人,没多说,直接脱了鞋,从背包扯出一截布条缠在脚上。老六照做,动作利索,连保温杯都塞进了最里层的防水袋。齐昭解开冲锋衣拉链,把青铜匣往怀里按了按,也跟着裹脚。
三人排成单列,贴着右墙挪进去。
隧道不高,齐昭得微微低头。地砖冷硬,踩上去没一点回响。老六的听风仪彻底黑了屏,他干脆收起来,改用指尖摸墙。谢临走在中间,左手一直搭在风衣内袋,随时能抽符。
走不到十步,齐昭忽然停住。
右墙上嵌着一块青铜蛇首,眼窝是两个黑窟窿,嘴角翘着,像是笑。他盯着它看了两秒,低声说:“别碰右边。”
老六立刻缩手。
头顶传来极轻的一声“咔”,像是齿轮咬合。齐昭抬头,看见几块石板边缘透出细缝,要是刚才有人踩错地方,现在已经被砸成肉饼。
“这路不让人走。”老六小声嘀咕。
齐昭没接话。他感觉太阳穴开始胀,一股闷痛从后脑往上爬——子时快到了。
他靠着墙站定,闭眼,呼吸放慢。耳边先是嗡鸣,接着像有口钟在颅骨里撞,一声接一声。
“右墙第三块砖……轻触。”
声音很短,很清,不像哀嚎,也不像警告,就是一句指令。
他睁眼,抬手,指尖按向那块砖。砖面微陷,发出“咔”一声轻响,前方五步的地砖泛起淡淡金纹,一条窄道清晰浮现。
谢临立刻上前,掏出钢笔在笔记本上画下砖块位置和纹路,又让老六用铝箔纸拓印蛇首下方的铭文。她拔出桃木钉,在安全路径两侧各插一根,钉头刻着的小符在幽光里泛着暗红。
“守陵人血脉专属识别。”她低声说,“只有你能启动。”
齐昭没吭声。鼻子里有点痒,他抬手一抹,指尖带出血。头痛得更厉害了,像有根铁丝在脑子里绞。
老六拓完铭文,收好铝箔纸,顺手摸了摸密封袋——那张被阴兵燎过的残片,正隐隐发热。
三人继续往前。
越往里,空气越闷。齐昭每走一步都得停下来听,亡语开始混杂,有男人哭,有女人念咒,还有小孩拍手唱歌。真假难辨,全是冲他来的。
“左转必死。”
“踩我头顶就能活。”
“血洒三步,门自开。”
他咬牙,全当耳旁风。
突然,老六脚下一滑,保温杯磕在墙上,“叮”地一声脆响。
前面十米处,齿轮转动的声音立刻响起,由慢变快,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。
齐昭猛地转身,看见老六脸色煞白,手僵在半空。
“不是你的错。”谢临声音冷静,反手割破指尖,血抹在齐昭眉心。
一股凉意顺着额头滑下,齐昭脑子一清。亡语还在吵,但他听到了最关键的那句:
“非亲者触,血溅五步。”
他喘了口气,抬头看谢临:“后面的机关……得用守陵人的血。”
谢临眼神一凝,没问为什么,只点头:“你还能走?”
“能。”他扶着墙站起来,“我带路。”
三人放慢速度,每一步都由齐昭先试。他用虎口疤痕蹭过砖缝,确认无异样才挥手示意。谢临断后,手指一直掐在符诀上,随时准备应变。老六紧跟中间,背包里的听风仪虽然黑屏,但他把父亲留下的瑞士军刀取出来,握在手里。
隧道尽头终于出现一道轮廓。
石门虚掩,缝隙里透不出光,反而像在吞光。门框两侧刻着对称的纹路,像是缠绕的蛇,又像盘旋的阶梯。
齐昭走到门前,停下。
他靠在墙上,半边身子发软,鼻血顺着下巴滴下来,砸在地砖上,晕开一小片暗红。右手虎口的疤烫得厉害,像是被火燎过。他抬手摸了摸怀里的青铜匣,还在震。
谢临站到他侧后方,目光扫过石门,左手翡翠扳指微微发亮。她没说话,但在等他的下一步。
老六蹲下调试听风仪,屏幕依旧黑着,可背包里的密封袋突然“啪”地一声轻响,那张铝箔纸残片裂开一道缝,从中渗出一点青光。
齐昭抬起手,指尖离石门还有半寸。
门缝里,传出一声极轻的呼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