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昭靠在出租车后座,车子驶过一段颠簸的路,他猛地睁开眼,嘴里呼出的一口气泛着灰白色雾气,
他抬手按住太阳穴,脑袋像被铁钉一下下敲着。刚才那滴血落下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,陈九爷的冷笑、枪口的反光、谢临挡在他身前的背影,全都混在一起进脑子里。可现在更糟的是——他又听见了。
“救……我……”
女声很轻,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,断断续续钻进耳朵。他没动,只是眯眼看向窗外。老旧街区一闪而过,电线杆歪斜,墙皮大片剥落。就在车子即将驶离那片区域时,他的视线定住了。
一栋三层小楼孤零零立在巷子尽头,屋顶上方飘着一层黑雾,薄得几乎看不见,随风缓慢扭动,像有东西在里面呼吸。
“师傅,前面路口停一下。”齐昭掏出手机扫码付款,声音有点哑。
司机应了一声,把车靠边停下。车门一开,冷风灌进来,他拉紧冲锋衣领口跳下车。脚步刚落地,耳中哭声就清晰了一分。
“……墙里……好冷……”
他沿着墙根走,避开路灯和监控探头,拐进一条窄巷。每往前一步,太阳穴就越发胀痛,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往颅骨里扎。他从背包侧袋抽出一支铜制卦签,插进老宅外墙的裂缝里。签尾轻轻震了一下,又归于平静。
抬头看,二楼一扇破窗晃了一下,玻璃残片映着月光,好像有人刚刚缩回头。
他正要翻墙,背后忽然一凉。不是风吹,是那种皮肤本能察觉到视线的感觉——有人在看。
他没回头,慢慢收回卦签,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几步,借着墙角阴影转身绕到侧面。身后空荡荡的巷子没人,只有垃圾桶倒在地上,塑料袋被风吹着打转。
可他知道,刚才那股寒意是真的。
他重新靠近老宅,在正门前停下。水泥台阶裂了缝,长出半寸高的杂草。最上面一级石阶边缘,有个暗红色的手印,只有一半,像是被人匆忙抹过。
齐昭蹲下身,手指悬在手印上方一厘米处。阴气顺着指尖往上爬,冷得发麻。
“你一个人盯这儿,能盯多久?”
声音从身后传来。他没吃惊,听得出是谁。
谢临站在巷口,风衣下摆被夜风吹得微微扬起。她没开灯,也没走近,左手食指在空中划了一下,指尖留下一道极淡的金线,三秒后才消散。
周围空气轻微抖动了一下,像是水波被抚平。
“你什么时候来的?”齐昭站起身,把卦签收好。
“从你下车就开始跟了。”她说,“你脸色太差,我以为你要晕在路上。”
“我还撑得住。”他揉了揉太阳穴,“刚才听见有人求救,就在墙里面。不是活人能发出的声音。”
谢临走到他旁边,目光扫过台阶上的手印。“这不是普通冤魂。阴气走向不对,像是被人用阵法引过来的,集中在这栋楼。”
“谁会干这种事?”
“不知道。”她抬起左手,翡翠扳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,“但这里不干净。我们进去之前,得先留条退路。”
“怎么留?”
她从风衣内袋抽出一张黄符,咬破指尖,在符纸上写了个“返”字,然后塞进齐昭口袋。“要是失散,你就烧它。我能感应到。”
齐昭没说话,只是攥紧了口袋里的符纸。
谢临绕到门边,伸手推了下锈死的铁门。门没开,但门缝里飘出一股味——不是霉,也不是尘土,是湿木头混着铁锈的气息,还有一点点……像是墨汁放久了的味道。
“这栋楼以前可能是私塾或者档案室。”她说,“老式建筑,墙体厚,隔音好。如果真有东西困在里面,声音传不出来很正常。”
“那哭声是怎么传到我耳朵里的?”齐昭问。
“因为你听得见死人说话。”她看着他,“你的能力不是接收所有亡魂信息,而是特定频率。这栋楼里的人,可能正好和你共鸣。”
齐昭沉默了几秒。他说不出那种感觉,就像身体里多了个频道,时不时自动切换到不该听的内容。
“我想进去看看。”他说。
“我知道你想。”谢临盯着他,“但你现在状态很差。刚才那一战耗了太多气血,你自己都快站不稳了。”
“所以我才不能拖。”他直视她的眼睛,“要是等明天再来,说不定里面的东西就被转移了,或者……死了第二次。”
谢临没再劝。她从包里拿出一小瓶药粉撒在两人鞋底,又取出一根红绳,绑住两人的手腕。“别走远,三步之内必须回应。听到任何异常,立刻拉绳。”
齐昭点头。
她上前一步,用力推开铁门。铰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,门开了半尺宽的缝。里面漆黑一片,连月光都照不进去。
两人侧身挤进门缝。院子里铺着青砖,缝隙里全是野草。正对大门的台阶上,那个半枚手印更加清晰了——指节扭曲,像是挣扎时留下的。
谢临抬手,指尖再次划出一道符痕。这次金光维持了五秒,照亮了前方走廊入口。门框上方挂着一块腐朽的木牌,上面两个字勉强可辨:**归庐**。
“名字倒是吉利。”齐昭低声说。
“归不了的。”谢临盯着那块牌子,“叫‘归’的地方,往往最难回去。”
他们一步步靠近主楼。门口的地砖有明显修补痕迹,新旧交界处嵌着一圈极细的铜丝,几乎看不出来。
谢临突然停下。“这里有阵法残留。”
“能破吗?”
“可以,但会惊动里面的东西。”她蹲下身,用钢笔尖挑起一点铜丝,“这不是现代工艺,是民国时期的老法子,用来锁魂的。”
齐昭闭眼,耳边哭声又来了,这次夹杂了一句新的话:
“……别开门……他会看见……”
他睁眼,发现谢临正盯着他。
“又听见什么了?”她问。
“有人让我别开门。”他说,“还说……‘他会看见’。”
谢临站起身,把手伸向门把手。铜丝微微颤动,像感应到了什么。
“已经晚了。”她说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