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昭耳朵里还在流血,一滴一滴砸在古籍残页上。他靠着墙,手指抠进砖缝,指节发白。
“子时到了。”他忽然说。
谢临立刻抬头:“又来了?”
齐昭没回答,瞳孔猛地一缩,整个人像被钉住。喉咙动了动,声音压得极低:“城东老楼……孩子哭不出声……血从墙缝渗出来……这不是死人,是活人在被拖进地底。”
白晓棠冲上来就要扎针:“你刚做完魂锚,现在听亡语会出事!”
“不是幻觉。”齐昭咬牙,“这次不一样。不是一个人的声音,是一群人在喊,叠在一起……像有人在地下敲钟,一声接一声。”
老六摘下助听器擦了擦,又戴上:“我这儿也怪了。招魂铃自动启动了,城市方向有低频震荡,不像鬼气,倒像是……某种信号。”
谢临没说话,从风衣内袋取出桃木叶。叶片边缘已经发黑,像是被火烧过。
她把翡翠扳指按在地上,轻轻一叩。
罗盘指针疯了一样转圈。
“阴局。”她抬眼,“大规模的,有人在布阵。”
老六皱眉:“你是说,城里有人在搞那种‘锁魂炼尸’的老把戏?可现在谁还信这个?”
“不是迷信。”谢临站起身,“是技术。用现代手段放大古法,把整片城区变成养怨池。你看这频率——”她指向听风仪屏幕,“和我们之前在湘南墓里记录的完全一致。”
白晓棠翻着笔记本:“而且时间点对上了。最近三个月,市郊七座老旧小区同时上报管道塌陷,维修队挖开后都说井底有异响,但什么都没找到。”
齐昭突然抬头:“七口井,七个门……第一个已经开了。”
空气一下子冷下来。
老六打了个寒颤:“你是说,这些井不是下水道,是封印点?”
“守陵人祖训有一条。”齐昭喘了口气,“门不开于山野,而启于人间烟火最盛处。越是热闹的地方,越容易被人忽略异常。”
谢临转身就开始收拾装备:“走,回城。”
白晓棠愣住:“现在?齐昭都这样了你还让他去听亡语?他耳朵都在冒血丝了!”
“正因为他在流血,才说明警告是真的。”谢临把桃木剑插进外挂套,“普通人看不见,但他能听见。我们不去,等的就是更大规模的伤亡。”
老六拉上背包拉链:“可咱们刚从墓里爬出来,连口水都没喝,直接杀回去?万一这是陷阱呢?陈九爷就喜欢玩心理战。”
齐昭撑着墙站起来,腿还在抖,但站住了。
“这不是陈九爷的手笔。”他说,“亡语里没有他的味道。这是新的东西,更脏,更饿……它已经在吃了。”
谢临盯着他看了两秒,忽然从包里抽出一张黄符塞进他手里:“含着,压住阴反噬。”
齐昭没推辞,直接咬住。
四人快步往外走,脚步声在石道里回荡。
刚出洞口,天已经蒙蒙亮。远处山脚下停着那辆旧越野车,车身上全是泥。
老六一边发动引擎一边调听风仪:“信号越来越强了,现在全城都在共振,像是……一张网张开了。”
车子驶上公路,收音机突然自己打开了。
女主播的声音干巴巴的:“今晨六点,阳光小区三名儿童集体梦游,攀爬阳台护栏,幸被邻居及时发现。警方初步排除人为投毒可能……”
紧接着第二条:“殡仪馆工作人员称,昨夜冷藏柜无故开启,三具遗体位置发生移动,监控显示无人进出……”
第三条:“地铁三号线隧道施工队发现大量不明血迹,化验结果非人类血液,目前线路暂时封闭。”
车内一片死寂。
白晓棠低声说:“这不是个案。”
老六猛拍方向盘:“操!这哪是灵异事件,这是病毒式扩散!”
齐昭闭着眼,额头抵着车窗。冷汗顺着太阳穴往下流。
“听。”他忽然说。
三人立刻安静。
齐昭嘴唇微动:“亡语变了……不再是求救,是倒计时。‘第一口井已开,七日内六门尽启,阳间成渊’……还有……‘钥匙就在车上’。”
谢临猛地扭头看他:“谁说的?”
“不知道。”齐昭睁开眼,瞳孔里还有血丝,“但这句话是冲我来的。它知道我在听。”
老六一脚刹车停在路边,回头盯着齐昭:“你确定不是你脑子烧坏了产生的幻觉?上次你梦见你妈,我们差点把主板烧穿!”
“幻觉不会让桃木叶变黑。”谢临冷冷道,“也不会让罗盘失衡。更不会让全城同时爆发同类事件。”
她转向齐昭:“你还能撑多久?”
齐昭吐掉嘴里的符纸,上面沾着血:“只要不死,就能听。”
白晓棠一把抓住他手腕:“你脉搏乱得像抽筋!再这么下去你会脑溢血!”
“那就快点到地方。”齐昭靠回座位,“等第二口井醒来,我们就晚了。”
老六重新发动车子,油门踩到底。
“招魂铃锁定市中心方向。”他说,“信号源集中在老城区,尤其是那些拆迁未拆的烂尾楼。”
谢临掏出钢笔,在笔记本上快速画图:“如果真是七口井对应七道门,那它们应该构成北斗阵型。只要找到第一口的位置,就能预判后续。”
齐昭忽然抬手:“等等。”
“怎么?”
“我听到一个名字。”他声音发颤,“林婉卿。又是她。亡语里有人一直在念这个名字,像是在提醒我什么……”
白晓棠猛地抬头:“就是那个在旧书店失踪的女人?房产记录还是你亲自去查的!”
“不对。”齐昭摇头,“不是提醒我。是警告我。它说‘别找她,她已经不是她了’。”
车内再次沉默。
老六喃喃道:“所以林婉卿不是受害者,她是……开关?”
谢临握紧了桃木剑:“不管她是什么,我们现在必须赶在过去之前阻止下一个井口开启。”
车子重新启动,疾驰向城市。
远处天际线泛起一层灰雾,像是天空被什么东西慢慢浸染。
齐昭望着窗外,耳血仍未止。
他低声说:“这次不是墓里出来的……是有人把地狱搬进了城。”
谢临转着手里的钢笔,忽然开口:“齐昭。”
“嗯?”
“如果你听见的真是倒计时,那就意味着——”她目光锐利,“有人在操控这一切。而我们要找的,不只是井,是那个正在敲钟的人。”
老六插话:“而且这人懂守陵人的规矩,甚至比我们还熟。”
齐昭摸了摸虎口的疤痕,冷笑:“那就让他继续敲。等他敲到第七下,我就站在他面前,问他一句——
‘你听过死人说话吗?’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