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昭的手还按在那堆黑灰上，
谢临站在他身后半步，“你认出来的？”
“我爸的。”齐昭没抬头，嗓音像被砂纸磨过，“烧得不干净，混了朱砂和头发……这是守陵人下葬的规矩。”
白晓棠皱眉：“可你父亲不是——”
“别说了。”老六突然插话，手里的听风仪滴滴响，“下面有动静，磁场在变。咱们再不走，台阶都要塌了。”
齐昭撑着墙站起来，腿还在抖。耳朵里嗡嗡作响，亡语一股脑往脑子里钻，哭的、笑的、念咒的，乱成一锅粥。
“我听见了。”他咬牙，“有人在喊‘血未净者，不得入内’。”
谢临眼神一紧：“你沾了守墓人的血，破了他们的阵眼。你现在不是客人，是闯入者。”
“那就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正主。”齐昭撕下衣角，咬破手掌，在额前画了一道血符。
符成瞬间，墙上浮现出的血色字迹开始褪色，地面震动也停了。
白晓棠盯着他：“这招你从哪儿学的？”
“梦里。”齐昭擦掉嘴角渗出的血，“爷爷教的。”
老六咽了口唾沫：“你们家祖传技能都靠做梦解锁是吧？”
“闭嘴。”谢临往前一步，“路通了，但下面不一定安全。齐昭，你还行吗？”
“两条腿还能动。”齐昭迈步往下走，“死人都等我半天了，活人更不能掉链子。”
石阶又窄又滑，青苔湿漉漉的。每走一步，空气就冷一分。齐昭走在最前，手电光照不到底，只能看见前方几级台阶。
“不对劲。”老六忽然停下，“听风仪显示，我们已经往下走了二十米，但重力数据异常——这地方像是悬空的。”
“古墓造假层？”白晓棠问。
“不止。”齐昭抬手，“你们听。”
众人屏息。
细微的声响传来，像风吹过枯骨，又像有人在低语。
“不是风。”白晓棠脸色变了，“是呼吸声。”
“是它在呼吸。”齐昭盯着前方，“整座墓，是个活的。”
终于到底。尽头是一面黑玉门，通体漆黑，上面刻满星图，星星的位置全反着转。
“逆天而行。”谢临喃喃，“这是封印门。”
老六凑近扫描：“结构复杂，需要特定频率才能开。现在是未时三刻，离子时还有三个多小时，要不等——”
“不用等。”齐昭把手按在星图中央。
“你疯了？”白晓棠拉他，“强行开启可能触发反噬！”
齐昭没动：“我体内流的是守陵人的血。要是连开门都要看时辰，那我还来干什么？”
他说完，闭眼默念口诀。
刹那间，胸口一热，血脉像是烧了起来。星图缓缓逆转，由逆变正，发出一声沉闷的“咔”。
门裂开。
幽蓝冷火自动点亮，照亮整个秘室。
四壁摆满青铜架，上面全是龟甲、竹简、断剑，落满灰尘。正中央一座石台，放着一本漆黑封皮的书。
封面上三个古篆——《守陵录》。
“找到了。”老六声音发颤，“这就是你说的宝籍？”
齐昭没答，一步步走向石台。每走一步，耳边亡语就越清晰。
“门生叛主……藏钥于匣……待血亲启之……”
他伸手触到书脊。
轰！
所有灯盏同时爆亮，一股无形气浪扫过，卷起尘埃。书页无风自动，哗啦作响。
“齐昭！”谢临冲上前两步，“快松手！”
“没事。”他摇头，“它认我。”
他双手捧起《守陵录》，书很轻，却压得他手臂发沉。封面冰凉，像是刚从坟里挖出来。
老六蹲在门口，听风仪疯狂跳数：“能量场指数飙升！这书……它有生命反应！”
白晓棠拿着试管测空气，液体慢慢变蓝：“这里的氧气成分不对，含有微量灵质。这地方……可能从来没死透。”
谢临走到齐昭身边，盯着那本书：“你打算现在翻开？”
“不。”齐昭摇头，“得先确认一件事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这本书，是不是当年我妈亲手放进去的。”
话音刚落，书页忽然自己翻到中间一页，停住。
一行字浮现：
“若见此书，吾儿昭已归来。门将启，血将尽，愿汝不负所托。”
齐昭呼吸一滞。
谢临伸手想碰那行字，却被一道无形力量弹开。
“护主机制。”她收回手，“只有你能碰。”
老六瞪大眼：“这书还会防外人？太离谱了吧！”
“不离谱。”齐昭低声，“守陵人留下的东西，从来不是给人随便翻的。”
白晓棠盯着他：“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？有没有头晕、幻觉、意识抽离？我建议先做个体检再——”
“我没病。”齐昭打断她，“我只是……终于找到起点了。”
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书，指节发白。
“我爸的骨灰在这里，我妈的话在这里，连我小时候吃的哑魂果，都是她托老道送来的。这一路，根本不是我偶然撞上的。”
“是安排好的。”谢临接道。
“对。”齐昭抬眼，“从我出生那天起，我就被选中了。他们不要我活着逃出去，他们要我亲手打开那扇门。”
老六干笑一声：“所以你现在是钥匙，还是锁？”
“都是。”齐昭把书抱紧，“但我现在知道了怎么反着用。”
谢临看着他：“你有计划？”
“有。”齐昭嘴角扯了一下，“第一步，先把这本书带出去。”
“就这么简单？”
“不简单。”他盯着石门，“因为我知道，一旦我踏出去，外面等着我们的，就不会是队友了。”
白晓棠一愣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齐昭没答，而是低头看向书页边缘。
那里有一行极小的字，刚刚浮现：
“信亲友者，死于背刺。”
老六倒吸一口冷气：“这是警告？”
“是预言。”齐昭合上书，声音平静，“但现在，我提前知道了。”
他转身朝门口走。
谢临拦住他：“你伤还没好，脑子也一直在流血。你现在出去，等于送死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齐昭看着她，“但我也知道，如果我不出去，死的就是你们。”
他顿了顿：“刚才那句话，不是说给所有人听的。”
谢临眯眼：“你是说，团队里有内鬼？”
“我一直都知道。”齐昭冷笑，“只是现在，我才看清是谁。”
白晓棠紧张地问：“谁？”
齐昭没回答，而是把《守陵录》塞进背包，拉好拉链。
“等我下次开口的时候。”他拍了拍谢临肩膀，“你记得站我左边。”
谢临皱眉：“为什么左边？”
“因为我右边的耳朵。”齐昭摸了下渗血的耳廓，“听不清话了。”
他走向石阶，脚步坚定。
老六赶紧跟上：“等等！至少让我把听风仪连上秘室主频，以后还能远程监控——”
“别连。”齐昭回头，“这地方的数据，不能留外网。”
“可——”
“我说了别连。”齐昭语气陡冷，“你要是敢偷偷同步，我不介意把你那破仪器砸了。”
老六缩了缩脖子：“你凶什么……我又不是林小虎。”
齐昭脚步一顿。
空气凝固。
他缓缓转头：“谁让你提这个名字的？”
老六一脸懵：“啊？我随口说的……”
齐昭盯着他看了三秒，忽然笑了：“行。那你告诉我，林小虎的逆五芒星印记，长在哪只手腕？”
老六张了张嘴：“这……我哪知道。”
“左腕。”齐昭走近一步，“陈九爷的人，都刻在左腕。你不知道，说明你没撒谎。”
他拍拍老六肩膀：“下次别乱说话，容易丢命。”
老六咽了口唾沫，不敢吭声。
白晓棠小声问谢临：“他是不是……越来越不像以前了？”
谢临看着齐昭背影：“因为他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。”
齐昭踏上第一级台阶，背包里的《守陵录》微微发烫。
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拉链，低声说：
“妈，我拿到书了。”
头顶，最后一盏冷火，忽然熄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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