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昭的手刚碰到台阶,背包里的书突然一烫。
他猛地停住。
“怎么了?”谢临在后面问。
“书……发热。”齐昭把包卸下来,手指摸到拉链时,听见耳边一声轻叹。
不是亡语。
是女人的声音,很轻,像小时候母亲哄他睡觉的调子。
“妈?”
“你说什么?”白晓棠凑过来,“你刚叫谁?”
齐昭没答。他拉开拉链,抽出《守陵录》,封面还是冰凉,可刚才那一瞬的温度,绝不会错。
“你脸色不对。”谢临走近,伸手想碰书脊。
“别碰!”齐昭一偏身,“这书只认我。”
老六缩了缩脖子:“你从进墓就开始神神叨叨,是不是听多了死人话,脑子出问题了?”
“你才出问题。”齐昭瞪他一眼,“你要是再敢提林小虎三个字,我不光砸你仪器,还踹你屁股。”
“我……我就是随口一说……”
“随口?”齐昭冷笑,“你知道林小虎左腕有逆五芒星,右肩有陈九爷烙的蛇纹吗?你说得出这些,我才信你是真随口。”
老六张嘴结舌。
白晓棠看看他俩:“你们吵完了没?齐昭,你到底想干嘛?抱着本书不走,是要在这儿开读书会?”
齐昭低头看手里的《守陵录》。
“我想知道它肯不肯告诉我全部。”
他说完,闭上眼,右手食指在额前划了一下,血蹭到眉心。这是守陵人净心的老规矩——血承其责,心拒其任,是为未净。
他低声念:“天授血脉,地承遗命,门不开,魂不散。”
念完,手指轻叩书脊三下。
啪、啪、啪。
声音不大,可每一下都像敲在人骨头缝里。
书页哗啦动了。
一行字浮现:
“血脉未净,不得阅全篇。”
“又来?”白晓棠翻白眼,“你都破了封印门了,还没资格看?”
“不是破不破的事。”齐昭咬牙,“是它不信我。”
“不信你什么?”谢临盯着他。
“不信我愿意当这个守陵人。”齐昭睁开眼,“我一直以为我是被逼的,是他们安排好让我撞上的。可现在我知道——我不是钥匙,也不是锁。我是那个必须亲手关上门的人。”
空气静了一瞬。
老六挠头:“所以你现在要‘净化’自己?跟入教似的?”
“差不多。”齐昭扯了下嘴角,“但我入的是祖宗的教。”
他抬起手,一口咬在指尖,血珠冒出来,对着书角画了个符。
古篆,守陵人印记。
书页猛地一震。
所有文字消失,紧接着,密密麻麻的古字从纸里浮起,像活了一样游动。
“成了?”白晓棠往前探头。
“成了。”齐昭声音发紧,“它认我了。”
书页翻到中间,停住。
一幅图出现——七口井,连成北斗七星,中央一点红,写着“灵枢之门”。
下面是字:
“门生叛主,盗钥藏匣,以血祭阵,七日内六门尽启,阳间成渊。”
“这不就是我们听到的亡语?”老六瞪眼,“原来是你家祖传预言?”
“不止。”齐昭往下看,“这里记着历代叛徒的名字,还有……破解法。”
他手指一顿。
最后一页,有一行小字:
“若吾儿见此书,切记:信亲友者,死于背刺。”
白晓棠念出来,愣住:“这是警告?”
“是提醒。”齐昭合上书,“提醒我别太傻。”
谢临眯眼:“你知道是谁了?”
“我早知道。”齐昭抬眼看她,“但我不想信。”
“现在信了?”
“现在不得不信。”齐昭把书塞回包里,“因为这本书不会骗我。它是我妈留的,她不会害我。”
老六干笑两声:“那……咱们是不是该讨论一下,谁最像内鬼?”
“不用讨论。”齐昭看他,“你联网的心还没死吧?”
“我……我没……”
“你刚才想连听风仪的数据。”齐昭逼近一步,“我说了不能连,你还想试。为什么?因为有人等着信号?”
“放屁!”老六急了,“我就是想备份!万一数据丢了怎么办?”
“丢就丢了。”齐昭冷脸,“有些东西,活着的时候不能留记录。”
白晓棠皱眉:“齐昭,你是不是太敏感了?老六只是技术员,他又不懂这些玄乎的东西。”
“所以他不该碰。”齐昭转头,“你也不该问这么多。”
“我问多?”白晓棠也火了,“我是医生!你耳朵一直在流血,脑袋里全是亡语,现在连幻觉都有了!你不让我检查,反而怀疑队友?你是不是疯了?”
“我没疯。”齐昭摸了下耳廓,指尖沾血,“但我清醒得很。你们觉得我是被害妄想,可你们忘了——我能听见死人说话。死人不会撒谎。”
他顿了顿:“就在刚才,我听见一个守墓人的声音,他说‘穿工装的人,在偷拍’。”
空气一冷。
老六脸色变了:“我……我没拍!”
“你没拍?”齐昭盯着他,“那你背包侧袋里的微型摄像头,是拿来干嘛的?防水的,带信号发射器,能自动上传云端——你一个修机器的,带这玩意儿防身?”
“我……那是……”
“收起来。”谢临突然开口。
所有人都看她。
她看着老六,声音不高:“把设备交出来。现在。”
老六嘴唇发抖:“谢姐……我是被救的……我不会背叛你……”
“我不是为你好。”谢临冷冷道,“我是为整个团队。”
老六低头,手哆嗦着拉开背包,掏出一个小黑盒,放在地上。
“还有别的。”齐昭说。
“没了……真的没了……”
“左口袋第二层,夹层里。”
老六浑身一僵。
齐昭笑了:“你忘了,我能听见死人说话。而你爸临死前,一直喊‘别让孩子碰机器’——可你现在,连命都绑在机器上了。”
老六跪了下来,眼泪掉在地上。
“我对不起你们……但他们抓了我妹妹……说我要是不传数据,就杀了她……”
“所以你传了多少?”谢临问。
“每次下墓……我都同步一次……但这次……这次我没敢……”他抬头,“因为我信你们……我真的信……”
齐昭沉默几秒,弯腰捡起两个设备,塞进自己包里。
“这次饶你。”他声音低,“但下次,我不再听亡语判断真假——我直接动手。”
老六点头,哭得说不出话。
白晓棠看着齐昭:“你就这么轻易放过他?”
“我不轻易。”齐昭背上包,“但我分得清敌人和被迫作恶的人。”
他转身,踏上第一级台阶。
“走吧。书到手了,路还得走完。”
谢临跟上,走到他身边,低声问:“你真的不怕?不怕下一个背叛的是我?”
齐昭脚步一顿。
他侧头看她,右耳还在流血,可笑了一下:“你要是想杀我,早在上次我昏迷时就动手了。”
“万一我是等机会呢?”
“那你等错时候了。”齐昭往前走,“我现在醒了,而且——”
他拍拍背包:“我妈留的书,不会让女儿婿死在半路。”
谢临一愣:“谁是你女儿婿?”
“你不是快当我妈了?”齐昭咧嘴,“梦里她说的。”
“滚。”谢临推他一把,却笑了。
白晓棠在后面小声嘀咕:“这两人打情骂俏呢?命都快没了。”
老六抹了把脸,背上工具包,默默跟上。
石阶上方,风吹进来,带着一丝腐土味。
齐昭忽然停下。
“怎么?”谢临问。
“上面……有人。”齐昭眯眼,“不止一个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我听见了。”他抬手摸耳朵,“死人在说话。”
“说啥?”
齐昭盯着黑暗的甬道,声音冷下来:
“说我们上去的路上,会有三具尸体拦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