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夏的雨来得急,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梧桐叶上,溅起细碎的水花。苏晚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窗帘拉得严严实实,只留一盏昏暗的台灯,照着桌上那封退稿信。
省青少年绘画比赛的结果寄来了,她的《大院晨曲》落选了。画纸上,她用细腻的笔触勾勒出清晨的梧桐大院:李奶奶在葡萄架下择菜,赵磊和江航追着抢油条,林晓语踮脚给陈默递牛奶,炊烟混着油条香在晨雾里飘……她自认为是画得最好的一幅,却连入围名单都没进。
苏晚秋画得再好有什么用?还不是没人懂
苏晚秋把画纸揉成一团,扔进垃圾桶,眼眶却不争气地红了。这些天熬的夜、掉的泪、窗前那杯从不缺席的温牛奶,突然都成了笑话。
母亲在门外敲了好几次门,她都没应声。直到傍晚雨停了,房间里还静得像没人似的。
楼下,林晓语急得团团转。她中午就听说了比赛结果,跑来找苏晚秋,却被阿姨拦在门口
苏妈晚秋心情不好,让她静静吧
她扒着窗沿往里看,只看到黑漆漆的一片,心里跟着揪紧。
江航要不……咱去叫赵磊他们来?
江航挠着头,手里还攥着刚炸好的藕盒,是特意给苏晚秋做的
林晓语蹲在梧桐树下,捡了片被雨打落的叶子,烦躁地揉着
林晓语叫了又能咋样?他嘴笨,说不出啥安慰人的话
她抬头看了看苏晚秋房间的窗户,突然眼睛一亮
林晓语有了!
没过多久,苏晚秋听到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,像是有人在摆弄什么。她本不想理,可那声音窸窸窣窣的,总在耳边绕。她忍不住拉开窗帘一角,往外看——
陈默正站在楼下的空地上,手里举着一只纸飞机。那飞机做得很精巧,机翼上用彩笔涂着淡淡的绿色,像极了梧桐叶的颜色。他抬头往楼上看,目光正好对上苏晚秋的视线,愣了一下,随即把纸飞机往空中一抛。
纸飞机借着风势,晃晃悠悠地升起来,穿过湿漉漉的梧桐枝桠,正好落在苏晚秋的窗台上。
苏晚秋的心漏跳了一拍,赶紧推开窗户,捡起纸飞机。机翼上除了绿色,还画着几棵简笔画的梧桐树,树下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:“雨停了,天会晴。” 字迹硬朗,是陈默的笔锋。
她低头往下看,陈默还站在原地,见她捡起了飞机,挠了挠头,露出个不太自然的笑,然后转身跑开了。远处,赵磊和江航正躲在树后探头探脑,看到这一幕,赶紧冲她挥手,江航还把手里的藕盒举得高高的。
苏晚秋捏着纸飞机,指尖触到那行字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她想起这些天窗台上的温牛奶,想起陈默给她讲题时的耐心,想起他看她画画时专注的眼神……原来他什么都知道。
正愣神间,林晓语的声音从楼下传来
林晓语晚秋!下来玩啊!赵磊打球又摔屁股墩了,可好笑了!
苏晚秋探头一看,赵磊果然正追着林晓语跑,嘴里嚷嚷着
赵磊你再说一遍
江航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。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,给湿漉漉的梧桐叶镀上一层金边,空气里满是雨后泥土的清香。
她深吸一口气,把退稿信折好放进抽屉,又从垃圾桶里捡出那幅揉皱的画纸,小心翼翼地展平。其实画得好不好,能不能获奖,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。
苏晚秋换了件浅色的裙子下楼,林晓语立刻冲过来拉住她的手
林晓语你可算出来了!我还以为你要当山顶洞人呢!给,甜的,吃了就不难过了。
赵磊也停下打闹,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
赵磊那个……画画这事儿,就跟我打球似的,总有发挥失常的时候,下次肯定能赢
为了证明自己,他还故意拍了拍篮球,结果没拿稳,球滚到苏晚秋脚边,他赶紧去捡,又差点绊倒,引得大家一阵笑
江航把藕盒递过来
江航刚热过的,你最爱吃的,放了点甜酱
陈默没说话,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画册,递给苏晚秋。画册里夹着几张他画的速写,都是大院里的场景:赵磊扣篮的瞬间,林晓语追着猫跑,江航在小吃店忙活……最后一页,是他临摹的苏晚秋的《大院晨曲》,虽然简单,却抓住了画里最暖的神韵。
陈默我觉得……很好看
陈默低声说,耳朵有点红
苏晚秋翻开画册,指尖抚过那些线条,眼眶又热了。她抬起头,看着眼前的四个人,他们或许不会说漂亮的安慰话,却用最笨拙的方式,把她从低落里拉了出来。
苏晚秋走,去看赵磊打球吧,我还没看过他摔屁股墩呢
赵磊哎你怎么也跟着起哄
赵磊哀嚎着,却第一个抱起篮球往球场跑。林晓语拉着苏晚秋跟上去,江航和陈默并肩走在后面,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交叠在一起,再也分不出彼此。
窗台上的纸飞机还在,机翼上的梧桐叶在风里轻轻颤动。有些心意,不用画在纸上,不用写在信里,就藏在纸鸢传书的默契里,藏在朋友的嬉闹里,藏在每个寻常的日子里,比任何奖项都更珍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