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院的青石板路,被经年的脚步磨得发亮。雨后的清晨,石板缝里冒出点点青苔,像极了他们记忆深处那些毛茸茸的片段,带着湿湿的暖意。
幼儿园的滑梯旁,有棵半大的梧桐树,是李奶奶亲手栽的。那时的赵磊总爱霸占着滑梯顶端,宣称“这是我的宝座”,林晓语偏要跟他争,两人常常在滑梯上扭作一团,滚到地上沾一身泥。陈默就坐在树下的小板凳上,手里摆弄着拆开的发条青蛙,眼睛却时不时瞟向打闹的两人,见林晓语快要哭了,便把青蛙递过去,那是他最宝贝的玩具。
苏晚秋刚来时不爱说话,总躲在滑梯角落画画。有一次,林晓语抢了赵磊的弹珠,分给她一颗最亮的玻璃珠,说:“这个给你,画里的太阳就用它的颜色。” 苏晚秋把玻璃珠放在画纸上,对着阳光看了很久,后来她画的每幅画里,太阳都格外明亮。
江航的小吃店门口,有块被磨平的石阶,是他们的“秘密基地”。每天放学,江航都会端出五碗甜豆浆,大家捧着碗蹲在石阶上喝,豆浆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脸。有次江航父亲的炸锅坏了,没法做生意,江航蹲在石阶上掉眼泪,赵磊把兜里所有的弹珠都倒给他:“这些给你,能换好多钱。” 林晓语把新买的花裙子扯下来,说要拿去当掉,逗得江航“噗嗤”笑了出来。
小学一年级,他们第一次一起坐公交车去春游。赵磊仗着个子高,抢了最后一排的座位,非要让林晓语坐在他旁边。车晃得厉害,林晓语晕车,吐了赵磊一身,赵磊没骂她,只是笨拙地拍着她的背,把自己的水壶递过去。陈默默默从书包里掏出塑料袋,帮赵磊擦衣服上的污渍,苏晚秋则从画夹里抽出纸巾,递给林晓语,江航在旁边给大家讲笑话,想分散林晓语的注意力,虽然笑话一点也不好笑。
那年冬天特别冷,大院的水管冻裂了,各家都没水用。陈默的父亲是工程师,带着几个大人抢修,陈默就搬个小凳子坐在旁边,学着父亲的样子递扳手。林晓语和苏晚秋端来热水,给大人们暖手,赵磊则跑前跑后地帮忙抬工具,江航从家里抱来柴禾,在院里生了堆火,大家围着篝火跺脚取暖,火光映着五张冻得通红的小脸,像五颗熟透的红苹果。
有年夏天,李奶奶家的葡萄熟了,紫莹莹的挂满架子。赵磊撺掇大家去“偷”葡萄,自己爬上架子摘,让林晓语放风,陈默和苏晚秋在下面接,江航负责把风的李奶奶引开——他假装摔倒,哭着喊“奶奶我的膝盖破了”,逗得李奶奶又气又笑。最后五个人捧着偷来的葡萄躲在阁楼里分着吃,酸得龇牙咧嘴,却觉得那是世上最好的味道。
四年级的儿童节,学校要排节目。林晓语非要演公主,让赵磊演王子,赵磊涨红了脸说“才不演娘娘腔”,却在排练时,认真地记下了所有台词。苏晚秋负责画舞台背景,陈默帮她削铅笔,削得整整齐齐码在盒子里。江航嘴甜,被老师选去报幕,他特意把“接下来请欣赏林晓语和赵磊同学的表演”这句话练了几十遍,就为了念得格外响亮。
这些细碎的片段,像散落在时光里的珍珠,串起了他们的童年。或许具体的情节已有些模糊,但那种暖融融的感觉,却像陈默修过的收音机里传出的老歌,像江航家甜豆浆的热气,像赵磊笨拙的保护,像林晓语没心没肺的笑,像苏晚秋画里永远明亮的太阳,深深印在每个人的心底。
如今再走过那棵半大的梧桐树,它已长得比当年的滑梯还高;江航家的石阶依旧蹲在门口,只是他们早已不用再蹲着喝豆浆;李奶奶的葡萄架每年还会结满紫莹莹的葡萄,却再没人去“偷”了——李奶奶总会摘一大篮,挨家送过去,笑着说“尝尝,今年的比去年甜”。
时光在走,人在长大,但那些藏在旧时光里的暖痕,却从未褪色。它们像梧桐的年轮,一圈圈刻在生命里,成为彼此最坚实的依靠,无论走多远,回头看时,都能看到那些稚拙的身影,在时光的尽头,对着他们微笑。
旧时光里藏暖痕 稚语嬉声印心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