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考试结束,请考生停止答卷”
结束广播响起后,班里的人都停了笔,监考老师在一个一个收试卷,教室里偶尔能听到考生们松了一口气的感叹,神经高度紧张了两天,接下来的五一有的休息了
老师收完试卷走后,江砚背着包从隔壁教室出来,因为放了长假,所以没有晚自习,江砚直接绕过博雅楼去了学校后门,因为位置偏僻,加上路段拥挤,很多小贩都选择在这里摆摊,学校外的街道边挤了一排小吃摊
江砚掏出手机,屏幕的微光映在他的脸上,他脚步轻快地穿过熙熙攘攘的小吃摊,油烟与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
他在水果店外短暂停下,推门而入,店内色彩斑斓的水果整齐地堆叠着,他仔细挑选了一番,指尖划过光滑的苹果和饱满的葡萄,最终将装进袋子里,拎起沉甸甸的塑料袋,他迈步走出水果店,朝着另一条灯火渐稀的路缓步而去,背影融入阴影之中。
放在口袋的手机嗡嗡的响,江砚抽出手看出来瞟了一眼,果然,是高泽铭那个二傻子拉了个群,正在群里喊话呢
他随意瞥了几眼,便锁上屏幕,将手机随意塞回口袋。抬步走到一个老式小区门前,从保安亭旁侧绕了过去。这里因年久失修,显得格外冷清,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
江砚提着手中的东西,迈步朝小区深处走去,脚步声在静谧的空气中显得分外清晰,他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停下,墙面泛黄且斑驳,带着岁月留下的独特纹理
当阳光明媚的晴天时,院子里的邻舍们在生锈的防盗网和错综复杂的晾衣架上,挂着五颜六色的衣物,随风轻轻摆动,仿佛在诉说着日常的故事
夕阳透过枝叶的缝隙,洒在砖路上,光影交错。楼里的窗户和阳台,摆放着绿植,处处都透着生活的温度。
江砚在原地站了一会,直到不远处坐在台阶上玩石头的小女孩注意到他,抬头看向他,江砚抬脚朝她走去
小姑娘像是有些怕生,但是没离开,依旧坐在原地,只是清纯灵动的眼里多了些戒备,手也无意识捏紧了手里的东西。
江砚走到她面前,蹲下身跟她对视,少年嘴角微微一翘,羽睫下的眼眸黑黝:“兮兮,你阿婆呢”
“阿婆在家里”
对面的小女孩开口,声音里透露着一种脆生生的可人味,如同初开的嫩芽
江砚微微点了点头,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:“好,那你自己乖乖玩啊。”他说着,站起身来,动作流畅得仿佛变戏法一般,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。
他将糖果递过去,待对方伸出小手接过,他的大掌便顺势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揉了几下,像是在撸一只软萌的小猫。片刻后,他收回手,抬脚朝楼道走去,背影隐约透出几分洒脱与随意。
爬了三楼,因为是老式的楼,所以一层就两户人家,楼道声控灯“咔嗒”亮起,昏黄光线里,熟悉的气息裹着灰尘扑面而来——是老木头门框的霉香混着邻居家常年飘来的煤炉烟火气,还有家门前脚垫缝里藏着的、多年未散的晒衣皂角味
江砚指尖触到斑驳的铁门锁,锈迹蹭在指腹,那股金属与潮湿混合的涩味,瞬间勾出小时候踮脚摸锁孔时,掌心沾到的凉意。楼梯间飘来半缕晒干的萝卜干咸香,连空气里浮沉的尘埃,都带着阳光晒过的旧暖感,像被时光裹着撞进了老日子里。
正对着楼梯的那户大门敞开着,门口还摆着孩童的玩具车,江砚抬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薄汗,朝门口走去
“秦婆婆”
江砚朝门内喊了一声,不多时,从房间里走出一个老人,老人满头银丝梳理得整整齐齐。她穿着一件绣着浅粉花纹的青绿色上衣,双手还拿着未织完的毛衣,看到江砚的瞬间,脸上漾起温和的笑意,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温柔
“诶,砚砚,你怎么来了”
她身后的房间满是生活气息,角落的绿白相间游泳的圈、堆叠的杂物,还有那把老旧的藤椅,都衬得她像一幅带着暖意的生活画卷,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岁月沉淀后的慈祥与安宁
老太太的声音里溢满了藏不住的惊喜,江砚迈步走进屋内,脸上扬起笑意,温声道:“这不是放假了嘛,特意过来看看您。”
“诶呀,我都是一把年纪的老太婆了,你好不容易放假,不在家好好休息……”老人的话还未说完,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江砚手中的东西上,神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。她急忙伸手过去,动作慌乱却不失关切,口中连连念叨:“你这孩子,怎么又这样?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嘛,来看我别带东西!留着钱给自己买点好的,啊?”语调中满是责备,却藏着更深的疼惜。
江砚任由老太太说教,把东西提到厨房,才开口:“顺路买的,再说了,兮兮也爱吃”
“来,砚砚,让婆婆好好看看,都多久没看到了”江砚被拉到沙发坐下,秦老太太拉着他问东问西,问他学校饭吃的好不好,现在生活习不习惯,过得开不开心,江砚都一一回答,问道最后,老太太眼眶有些红,拉着他的手:“我们砚砚啊,还是长大了,想当年婆婆刚见到你的时候,你才这么大呢”说着还拿手比划了一下
江砚一贯冷峻的脸上也浮现出笑意,他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:“都多久的事了”
“砚砚,婆婆看到你能回到现在是样子已经很开心了,放下了也好,以后都好好的”
———
江砚离开的时候,天边的太阳已经下山了,傍晚时分,太阳缓缓褪去落到半山腰,留下一片绚丽的残日,,那一抹红像是在墨色的天空中撒下一片鲜艳的液体,染红整片天际,微风轻轻拂过,减少不少燥热
他走到门口,下意识朝对面的门看了一眼,对面的门关着,门口的“福”字上已经落了层灰,显的孤寂又落寞
记忆伴随着场景一同再次浮现在江砚脑中
江砚知道,他从来没有对那段时间放下过,即使过了这么久了
其实,江砚在上高中前很混,有多混,至少在他出现的地方,所有人都不敢大声造次,初二的时候,父母离婚,江砚跟了他妈,他妈把他安顿在这老旧的小区里就没再管过,不是不想管,而是没时间,至少所有人都是这么跟江砚说的。
以至于,从初二开始,江砚的家长会,生活起居全靠自己,再到学校被欺负时,他也是自己扛,慢慢的,班里就有人传他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,江砚不说什么,只是默默在背后把那群嚼舌根的人全找了个遍,该打的打,该警告的警告。
之后,就没有人再敢背后议论他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,改为有精神病的疯子,江砚也不反驳,任由他们这么叫,但在那段自由却阴暗的日子里,秦婆婆确是让江砚最头疼的
林玥每个月给了她江砚的生活费,让她帮忙照顾江砚,那时候的江砚是最叛逆的,打架打到满身伤,逃课泡在网吧打游戏到凌晨,每次,不管多晚,家里的灯总是亮着灯,桌上也总摆着做好的饭菜,每次秦婆婆都坐在餐桌前的凳子上,看着墙上的时钟数时间,再看到江砚回来后,会起身去帮他去热饭,无论多晚,都会等着他,直到看到他吃饭,才会起身回自己屋
当老人那抹矮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,江砚总是会满脸复杂的看着桌上的饭菜,刚热的菜还冒着热气,江砚想到那么一个矮小的身影坐在凳子上等着他回来,不知为什么,总觉得有些落寞
后来,江砚靠在厨房的玻璃门上,看着厨房热菜的小老太,不止一次跟她说过,自己会照顾自己,老太太也只是边热菜边跟他犟:“我就把你当亲孙子来照顾了,你有本事赶我这个老太婆走”
江砚没辙了,直到后来,江砚看着林玥又带回来一个男人,男人长得温润尔雅,谈吐得体,他至今记得,林玥踏进门对他说从此以后,他才是你爸爸时的情景
他没闹但也没叫,只是在之后,开始变得沉默寡言,默默拉远了跟他们的距离,开始每天拼命的学习,他知道,不管他学不学,混成怎么样,是好是坏,林玥也不会在意
有一瞬间,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,他的成绩也慢慢爬到年级前几,林玥也还是跟以前一样,俩人几乎不怎么见面,再到后来,他考上附中林玥才放下手里的事情来找他,带他搬离了这里,这些回忆也被他一并锁在自己心底
他记得,有一次他打架回来,秦婆婆照常帮他上药时,语重心长的说过
“砚砚,你不需要跟你妈妈置气,你的未来只会是你的”
旁边的楼梯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,江砚回头顺着声音方向看去,在楼梯上趴着一只橘猫,正旁若无人的舔着自己的毛,不远处是滚落的塑料瓶
江砚迈步朝它走去,弯腰拾起散落在地的瓶子。那些瓶子滚落在各处,有的还带着微弱的反光。橘猫见到有人靠近,顿时警觉起来,弓起身子,尾巴微微一摆,随即敏捷地窜上了更高的台阶。
手机恰在此时响起提示音,江砚顺手拾起,瞥了一眼屏幕。高泽铭的询问跳入眼帘
“到哪了?”
他没有多作停留,转身朝着楼梯的方向迈步而去。
少年高瘦的身影在台阶间渐行渐远,最终隐没在楼梯口的阴影中,连同他略显匆忙的步伐一同消散在视线尽头。
“喂”
“你到哪了”电话那头传来高泽铭的大嗓门,背景有些杂乱,看样子是已经到地方了
江砚抄近路,出了小区门口径直朝对面巷子口走去,这附近有一所职高,现在正是放学高峰期,江砚一身蓝白附中在一堆绿色校服中尤为明显,再加上长的帅,不少女生频频转头看他
“再来的路上,你们先点别等我”江砚对着手机那头说到,也加快了脚下的步伐
“那你快点,你都不知道这群人……”
江砚举着手机听高泽铭在电话那头逼逼,路过一个狭窄逼仄的小巷,里面传来的声音让他脚步一顿
“不是,就这么点本事”
声音传出,江砚停在原地,电话那头的高泽铭还在滔滔不绝:“这群畜生疯起来你连签子都抢不到,喂,江砚,你在听吗”
“知道了”
江砚匆匆朝电话那头说了声,随机挂断了电话,抬脚朝里面走去
巷子里,黑色T恤的少年懒散的站着,他漆黑的碎发半垂着,眉眼倨傲,下颚线流畅利落,手里还夹着半根未燃完的烟,白烟随着风散在空气里
面前站着一个微胖还身穿着附中校服男生,满脸写着不甘,甚至是怨毒,右脸上还挂着青一块殴打痕迹,很显然是刚打的
察觉有人靠近,黑T少年转过身,江砚抬眼看过去后,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