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年了。
台北的雨季依旧，淅淅沥沥的雨丝敲打着医院的玻璃窗，模糊了窗外繁华的街景。婉茹坐在儿科诊室外，手中紧紧攥着一张化验单。消毒水的气味萦绕在鼻尖，让她有些恍惚。
"妈妈，我不疼。"一只软软的小手握住她的手指，"医生阿姨说我很勇敢。"
婉茹低头，对上儿子小宇亮晶晶的眼睛。四岁的孩子还不懂什么是白血病，只知道每次来医院都要打针抽血。他越长越像那个人，特别是笑起来时微微上挑的眼角。
"小宇最勇敢了。"婉茹亲了亲儿子的额头，心里一阵酸楚。这五年来，她带着母亲和小宇在美国辗转求医，花光了所有积蓄，却还是没能留住母亲。如今小宇又得了这个病，她不得不回到这个充满回忆的城市。
"下一位，顾宇小朋友。"
听到护士的叫号，婉茹连忙抱起儿子走进诊室。就在这时，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，伴随着熟悉的嗓音：
"院长，这次的合作方案..."
婉茹浑身一僵，险些抱不住怀里的孩子。这个声音...哪怕过去一千八百多个日夜，她也能在千万人之中瞬间辨认出来。
昊天。
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西装，被几个医院高层簇拥着走来。岁月似乎格外眷顾他，三十出头的年纪更添成熟魅力，只是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。
婉茹下意识地侧过身，将脸埋在小宇的肩膀上。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。
"妈妈，你怎么在发抖？"小宇小声问。
"没事..."婉茹声音发颤，"妈妈有点冷。"
脚步声越来越近，她甚至能闻到那股熟悉的雪松香气。五年了，他还在用同一款香水。
"顾总，这就是我们新引进的儿科血液病专家团队..."院长的介绍声戛然而止，"咦，那不是沈小姐吗？"
婉茹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。她僵硬地转身，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震惊的眼眸中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。
昊天死死地盯着她，像是要将她看穿。他的目光从她苍白的脸，移到她怀中的孩子，最后定格在小宇与他极为相似的脸上。
"这位是..."院长疑惑地问。
"一个朋友。"昊天迅速恢复冷静，但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的情绪，"很久不见的朋友。"
婉茹低下头，不敢与他对视。"顾总好。"
生疏的称呼让昊天眼神一暗。他上前一步，声音低沉："什么时候回来的？"
"刚回来不久。"婉茹将小宇搂得更紧，"孩子不舒服，来看医生。"
小宇好奇地打量着昊天，突然开口："叔叔，你长得好像我妈妈照片里的那个人。"
一句话，让两个大人都变了脸色。
院长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，连忙打圆场："顾总，要不我们先去会议室？让沈小姐带孩子看病。"
昊天却像是没听见，目光始终锁在婉茹脸上："孩子叫什么名字？"
"...小宇。"婉茹轻声回答。
"几岁了？"
"四岁。"
简单的对话，却让周围的空气几乎凝固。四岁...时间对得上。
昊天深吸一口气，对院长说："安排最好的医生给孩子会诊，所有费用记在我账上。"
"不用了！"婉茹急忙拒绝，"我们..."
"就当是给老朋友的见面礼。"昊天打断她，语气不容置疑，"看完病在办公室等我，我们...需要谈谈。"
他不给婉茹拒绝的机会，转身带着一群人离开。脚步声渐行渐远，婉茹却觉得那股雪松香气还萦绕在周围，久久不散。
"妈妈，"小宇扯了扯她的衣角，"那个叔叔是谁啊？"
婉茹望着昊天消失的方向，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。
"他是..."她哽咽着，却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诊室的门开了，护士催促他们进去。婉茹擦干眼泪，抱着儿子走进诊室。医生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，满脑子都是昊天刚才震惊的眼神。
他认出小宇了吗？他会抢走孩子吗？这五年来，他过得好吗？是不是已经和诗涵结婚了？
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，让她心乱如麻。
检查结束后，婉茹抱着熟睡的小宇，犹豫着要不要去昊天的办公室。最终，她还是选择悄悄离开。现在的她，还没有勇气面对他。
医院门口，雨下得更大了。婉茹站在屋檐下，看着雨幕发呆。一辆黑色宾利悄无声息地停在她面前，车窗降下，露出昊天深邃的眼眸。
"上车。"他打开车门，"我送你们回去。"
婉茹下意识地后退："不用麻烦了..."
"下雨天不好打车。"昊天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，"而且，我们的事还没谈。"
最终，婉茹还是抱着小宇坐进了车里。车内空间狭小，她甚至能闻到昊天身上淡淡的烟草味——他以前从不抽烟的。
"住哪？"昊天启动车子。
婉茹报出一个破旧小区的地址。昊天眉头微皱："那里环境不好。"
"租金便宜。"婉茹轻声说，"我现在...在幼儿园当老师，收入不高。"
一路无话。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，像是在为这场重逢伴奏。
到了小区门口，婉茹想要下车，却发现车门锁着。
"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？"昊天转头看她，眼中情绪翻涌，"小宇...是不是我的孩子？"
婉茹抱紧怀中的儿子，泪水无声滑落。
窗外雨声潺潺，像是要把这五年的思念与痛苦都倾诉出来。而答案，早已写在孩子与他相似的脸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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