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5

夜色深沉，安全屋的客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，在墙壁上投下温暖而局限的光晕。安室透处理完组织及公安两边的事务，带着一身露水的微凉回到家中时，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。

鸩酒——或者说，名为“九条夜”的青年，正蜷缩在沙发的一角，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毛毯。他似乎是等着等着睡着了，脑袋歪向一边，柔顺的黑发遮住了部分前额，在灯光的勾勒下，脸庞显得愈发苍白瘦削。他的一只手搭在身前一本翻开的书上，指尖微微蜷曲，姿态是全无防备的脆弱。

安室透放轻了动作，关门、换鞋，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。他走近几步，目光复杂地落在沉睡的青年身上。这段时间的相处，这个来历成谜的青年就像一只偶然被捡回家的流浪猫，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周围的环境，将所有的依赖和不安都系于他一人之身。那种全身心的信任，对于长期游走在谎言与阴谋中的安室透而言，是一种陌生而沉重的负担，却也在不经意间，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角落。

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，沙发上的青年眼睫轻轻颤动了几下，缓缓睁开了眼睛。那双初见时写满惊惶的眸子里，此刻还氤氲着初醒的迷茫，在辨认出安室透的瞬间，如同被点亮的星辰，骤然焕发出清晰而纯粹的喜悦。

“透先生……您回来了。”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，连忙想要坐起身。

“嗯，回来了。”安室透应道，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，“怎么不去床上睡？”

“我……我想等您回来。”鸩酒低下头，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，“一个人……有点害怕。”

这话语里的依赖毫不掩饰。安室透在他身边的沙发坐下，一股淡淡的、属于沐浴露的清新气味混合着青年身上特有的微凉气息传来。“最近应该安全了，组织那边没有新的动静。”他像是在安慰对方，又像是在说服自己，“你不用再那么紧张。”

鸩酒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却没有抬头。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，却并不显得尴尬，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宁。窗外的城市噪音被隔绝，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。

过了好一会儿，鸩酒忽然抬起头，目光直直地看向安室透。昏黄的灯光落进他的眼底，漾开一种复杂而深沉的情绪，那不再是单纯的恐惧或感激，而是一种更强烈、更孤注一掷的东西。

“透先生。”他轻声开口，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，“我有时候会想，如果没有遇到您，我现在会怎么样。”

安室透微微一怔，对上他的视线。

“可能……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某条暗巷里了吧。”青年自嘲地笑了笑，随即，那笑容转化为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，“所以，我很庆幸……不，是感激命运那天让我遇到了您。”

他停顿了一下，仿佛在积蓄勇气，然后，用一种轻得如同叹息，却又重得能敲击在人心上的声音说：

“有透先生在的地方，我才感觉是安全的……才感觉，自己是活着的。”

这句话，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，在安室透的心湖中漾开层层涟漪。它超越了感谢，更像是一种情感的宣告。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安室透看着眼前这双映着灯光和自己缩影的眼睛，里面翻涌着全然的信任、依赖，以及一种他不敢深究的眷恋。

理智在提醒他警惕，情感的堤坝却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冲开了一道缺口。他几乎是下意识地，抬起手，轻轻放在了鸩酒柔软的黑发上，像一个真正的安抚者。

“别怕。”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，“我会保护你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