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交了那份足以颠覆整个公安部信任的匿名证据后,安室透将自己关在安全屋里,整整两天。他拉上了所有的窗帘,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与声音,仿佛要将自己放逐在时间的缝隙里。他喝酒,不多,只是为了维持一种必要的麻木;他睡觉,却总在噩梦中惊醒,梦里交替出现管理官流血的眼睛和鸩酒在夕阳下纯净的笑容。
信仰崩塌的轰然巨响之后,是死寂的虚无。他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,在无尽的黑暗中飘荡,没有方向,没有归处。鸩酒则安静得如同一个影子,按时送来食物和水,在他噩梦惊醒时默默递上一杯温水,从不逾矩,却也寸步不离地守候在这片绝望的领地边缘。
直到第二天的深夜,安室透从一场关于实验室爆炸的混乱梦境中挣脱,猛地坐起身,冷汗浸湿了额发。床头灯被拧开,调到最暗的光晕,鸩酒正坐在不远处的扶手椅上,膝上摊着一本厚重的书籍,暖黄的光线勾勒出他专注柔和的侧脸。
“吵到你了?”安室透的声音因久未开口而沙哑。
鸩酒合上书,抬起头,眼中没有丝毫睡意,只有全然的清醒和关切:“没有。只是觉得,你可能需要光。”他放下书,走过来,将温水递上。
就在他俯身靠近的瞬间,安室透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他刚刚放下的那本书籍的封面——《群论与量子力学基础》,一本极其深奥的专业著作。一个失忆的、只拥有破碎实验室记忆的“受害者”,会在深夜阅读这种书籍?
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,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。
安室透接过水杯,没有喝,只是握在手中,感受着那一点温热的触感。他第一次,不再是沉浸在自身痛苦中被动感受,而是主动地、带着审视的目光,重新打量起眼前的青年。
他想起初遇那夜,鸩酒精准地撞入他的车前,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,只造成了轻微的保险杠损伤,而他自己则呈现出完美的、足以引发任何人同情心的脆弱姿态。
他想起那些“追杀”他的组织成员,火力凶猛,却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“失手”,留下鸩酒伤痕累累却绝不致命的身体,恰到好处地激发他的保护欲。
他想起那份揭露公安腐败的证据,出现得如此“及时”,内容如此“致命”,像一把量身定做的钥匙,精准地撬开了他信仰堡垒最脆弱的一环。
还有那枚硬币。他无意识把玩时的神态,不像一个把玩纪念品的受害者,更像一个……习惯了发号施令的掌权者,在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自己的权柄。
太多巧合,太多“恰到好处”。以前,他被同情、被依赖、被共犯的情谊蒙蔽了双眼,或者说,他潜意识里不愿去深想。如今,支撑他的一切都已倒塌,他反而能以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,回头审视这一路上的每一个脚印。
“透先生?”鸩酒似乎察觉到他长久的沉默和审视的目光,轻声唤道,眼中适时地浮现出一丝不安,“你……还好吗?”
安室透垂下眼睑,遮住眸中翻涌的情绪。他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,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,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清醒。
“我没事。”他放下杯子,重新躺下,背对着鸩酒,“只是有点累,想再睡一会儿。”
“好。”鸩酒替他掖了掖被角,动作轻柔,然后退回扶手椅,重新拿起了那本《群论与量子力学基础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