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筱雨放学没回家,掐着时间到一班,发现黎驰早就坐在位置上了,他正在打草稿,荀筱雨没敢打断他,等他停笔,才出声。
“你来的好早哦。”
“刚到。”
黎驰这个人,在荀筱雨心里就是个完美男孩,明明成绩那么好了,还在不停地学习,明明长得那么帅气,却不乱散发魅力,明明可以拒绝,却欣然同意,明明等得花都快谢了,还偏偏要说刚到。
她放下书包,拿出笔记本,上面都是她不会也搞不懂的题,各科的都有,来不及分类整理,一打开就像一张张鬼画符被装订在一起一样。
黎驰真的很厉害,这些题在他笔下,就像拉毛线一样,牵着头,轻轻一扯,就哗啦啦解开了。
不到一个月,这本难题集就快见底了。
荀筱雨心里有点空,但是最近她找不到不会的题,这就意味着分班后好不容易抓住的交集很快又会溜走。
“这样懂了吗亲?”
亲?
荀筱雨回过神来,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,黎驰弯着嘴角,心情看起来不错,看荀筱雨瞪着他,以为她不懂,又提起笔打算重新讲一遍,发现荀筱雨脸红的不像话。
“你哪儿不舒服吗?”
荀筱雨转过脸去,把书往书包里放,“没有啊,江川这么热,你们班还不开风扇,你注意点,别中暑了。”
荀筱雨说完,站起来背上书包,她走出门又折回来。
“这个,送给你,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。”
是个沙漏,做工有些粗糙,甚至可以说一点也不美观,是荀筱雨自己做的,她在里面放了一张纸条。
沙子流尽,黎驰一定会发现,到时候她的心意,他会明白。
那时候,荀筱雨竟然真的感觉到不舒服,脸上火辣辣的,伴着刺痛。
第二天她请了一上午的假到市医院去诊断。
拿着药在大门口等车的时候,迎面驶来一辆小黄,上面坐着两个清瘦的男孩子,由于过分清瘦,整个面部并不饱满,看起来有气无力的。
那车准确地停在荀筱雨面前,后座的男生下车给了荀筱雨一根华子,掏出火机。
“姐姐,可以借我们三百块钱吗?考试没考好被家里人打了,身上没钱,想找个吃饭的地儿。”
荀筱雨迟疑了片刻,另一个男孩子跑上来拿出身份证展示在她面前:“姐姐你要是不信可以拍我身份证做证据,加我个微信,留个号码都是可以的,三天之内还你。”
她一向不愿意用最坏的想法去看待别人,她相信人之初性本善,两小子看起来也就是学生模样的年龄,如果家里过于望子成龙,恰好他们的学业不尽如人意,那父母一气之下断他们的生活费太正常不过了。
荀筱雨掏出手机,加上微信,给对方转了三百,拒绝了那支烟。
两人一步三回头表示感谢,然后骑上小黄走了。
她不太刻意去记得某些不太着急的事情,直到周六那天早晨,她为数不多的现金被弄丢了才想起来那两人还欠她三百块钱。
荀筱雨拿到手机后第一件事就是给那个微信打语音,结果对方压根打不通。
过了半小时那人才回信息。
“姐姐,你再借我两百,凑个整,明天一起还你。”
荀筱雨把半个面包塞进嘴里,顺便在衣角抹了抹手,才不紧不慢地回复。
“先还再借哈!”
“先借,真的还你。”
“先还了再说。”
“不借就不借,再说再说,穷疯了吗?”
荀筱雨有种强烈的预感,这三百块钱不会那么容易回来。她翻出对方的身份证照片,按着上面的地址找到了村委会的联系方式。
对面的男人对荀筱雨的话分毫不信,甚至怀疑她是在恶作剧。
“你一个高中生,在医院门口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借了三百块,你不要张口乱说啊。”
“我会为我说的每个字负责,你可以把他家里人的联系方式给我吗?”
“这个不可以,我们不能随便泄露别人的隐私,人确实有这么个人,辍学在家,你可以去他家里看看。”
荀筱雨自认倒霉,跟着导航弯弯绕绕,拐进了一个紧挨大路的村庄,找到了男生身份证上的地方。
那是一幢两层楼的毛坯房,门口晒着草杆,门开着,里面有争吵声,荀筱雨站在不远处的树荫里不敢轻举妄动,门口那只藏獒体积的土狗死死盯着她。
争吵生越来越大,突然有个人被一把从里屋推出来,狠狠地摔在地上,那人正是向她借钱的男生。
随即里面又出来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,提着皮带,男生身子不停发抖,却倔强地迎着男人的眼睛。
“老子叫你不好好上课,叫你和那些伥鬼朋友在外面瞎混,叫你到处借钱,还没成年就怎么猖獗了,你要造反还是不想活了。”
他每说完一句话,手上的力道就更大几分,男生趴在地上瑟瑟发抖。
荀筱雨看不下去了,连冲出来的时候那只土狗对她的狂吠都听不见了。
“你这是要打死他吗?”
她挡住男人的动作,男人没刹住手,一皮带落在她单薄的背上,一阵撕痛传来,荀筱雨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“你又是来讨债的?”
男人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,轻车熟路地掏出皮夹,荀筱雨摆手,“我路过的,你们有话好好说,暴力解决不了问题。”
男人收起皮带,竟有些许面善,与先前的暴力截然相反。
“路过就路过,管什么闲事,暴力是最后的无奈之举了,你要是有这么个不成气候的儿子,巴不得打死他不可,走走走。”
男人力气足够大,把荀筱雨往外推,“我教育我儿子,知道分寸,我又不是暴徒。”
这么一折腾,荀筱雨都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,还不停告诉男人,孩子还小,要正确引导,把他拉回正轨。
时间久了,她慢慢的也就把这事给忘了,可唯独等待黎驰回复这件事,她记得清清楚楚。
几乎是每天都在期盼,每次和黎驰偶遇,她都在幻想,黎驰忽然叫住她,深情款款地说“我愿意”。
可是这一等就是大半年,高三上学期都快结束了,黎驰也没动静。
高三不需要再出课间操,荀筱雨假借来一班找薛朝毓和付娅的名义,想看看黎驰。
两人正在打闹。
薛朝毓把一只橘猫玩偶藏在身后,付娅死活抢不到。
“说,是不是他送给你的,我好歹算个媒人,你俩事儿成了,不给我分享喜悦,反而私下送礼,不厚道哦。”
荀筱雨从背后抢过玩偶,看着怪眼熟,一时间想不起来,反手还给了付娅。
“哎呦,给你留了口饭,正愁什么时候送去给你呢,来来来,炫起来。”
薛朝毓说着掏出一个紫米饭团塞荀筱雨怀里,还热乎的。
荀筱雨撕开包装纸,咬了一口,还是那个味儿。
她嘴上吃着,眼睛时不时看向黎驰,黎驰发现她在看自己,于是朝她走过来,她正愁不好开口,薛朝毓就拉着付娅说要上厕所,问她去不去。
“吃着饭呢,你们去吧。”
两人出了教室,黎驰也恰好到她身边。
“你没吃早餐吗?”
“哦,吃了,这是刚刚薛朝毓给的,热乎的就吃了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
……
“那个,沙漏重置一次大概多久?”
黎驰狐疑地看着她,半分钟后才想起这一茬。
“回去一直放在书包里,这两个学期时间都太紧凑了,都给忘了,我回去看看 。”
荀筱雨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。
原来是忘了,她还以为他早就看见了,无动于衷,她这大半年整的度日如年的。
黎驰回去把沙漏倒过来,发现了那张纸条,上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:找个艳阳天,我想对你说……
他不算情场老手,但直觉告诉他,她想对他说的,跑不了就是男男女女那些事儿。
黎驰选在一个艳阳天约荀筱雨在面馆见。
老板娘依旧热情,老远就迎出门来。
两人找了个靠里的位置,黎驰相较于荀筱雨,要泰然自若得多。
如果这是两个为了躲避追击而乔装的素人,那荀筱雨简直漏洞百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