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伪善

第七区外围，“铁锈地带”并非浪得虚名。

这里曾是旧时代的工业中心，如今只剩下大片锈蚀的钢铁骨架，如同巨兽的骸骨，沉默地矗立在灰黄色的天空下。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粉尘、化学残留物以及某种……腐败的甜腻气息。高墙内的秩序与洁净在这里荡然无存，取而代之的是混乱的棚户区、黑市交易点，以及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人群。

苏新皓带着一支精简的小队，穿着不起眼的、沾染了污迹的防护外套，混入了“铁锈地带”最大的底层居住区——“巢穴”。

他的任务是评估污染粮食的流向和危害。这与朱志鑫负责的外围突击抓捕同步进行，但苏新皓坚持要先了解地面情况，以避免引发不必要的恐慌和冲突。

“巢穴”内部比想象中更加拥挤和肮脏。狭窄的通道两侧是层层叠叠的简易棚屋，污水横流，光线昏暗。居民们大多面黄肌瘦，孩童们眼神麻木或充满警惕。

苏新皓能闻到那股掺杂在污浊空气里的、若有若无的霉变和化学药剂的味道——来自那些掺假的粮食。

“队长，东区第三个集散点，发现大量可疑谷物，包装粗糙，没有管理局认证码。”队员的声音通过加密通讯传来。

“取样，动作要快，不要引起注意。”苏新皓低声回应，同时警惕地扫视着周围。他的感官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被放大，各种气味和声音纷至沓来，让他本就隐隐作呕的胃部更加不适。

他强迫自己忽略生理上的反感，将注意力集中在任务上。他们穿过一片由废旧集装箱改造的居住区，几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正蹲在地上，分食着一块颜色可疑的、干瘪的面包。

看到陌生人，孩子们立刻停止了动作，像受惊的小兽般蜷缩起来，紧紧护着手中的食物。

苏新皓的脚步顿住了。他看着那些孩子，看着他们因营养不良而显得过大的眼睛，看着他们手中那可能含有污染物的食物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。白天的争论，朱志鑫那句“你的伪善”，不合时宜地在他脑海中回响。

“伪善吗……”他低声自语，随即甩开这个念头。这不是伪善，这是底线。

就在这时，一阵更加剧烈的反胃感毫无预兆地袭来。比之前在餐厅那次还要凶猛。

他猛地捂住嘴，侧身靠在一个生锈的集装箱壁上，才勉强没有失态。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
“队长？”旁边的队员担忧地看向他。

“……没事。”苏新皓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喉头的翻涌，声音有些发虚，“这里的味道……太冲了。”

他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气味混杂的地方。他示意小队加快速度。

他们按照线索，找到了一个隐藏在废弃管道深处的黑市粮食储藏点。里面堆满了麻袋，那股霉变和化学药剂的味道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。

苏新皓命令队员迅速采集样本，并进行初步的辐射和毒素检测。

检测仪的读数迅速飙升，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。

“辐射值超标三倍，含有未明神经毒素成分！”队员的声音带着震惊。

苏新皓脸色凝重。情况比预想的更糟。这些粮食不仅掺假，根本就是毒药。

突然，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和急促的脚步声。

“是巡逻队！黑市的打手！”负责警戒的队员低吼。

“撤！”苏新皓当机立断。

小队带着样本，迅速从储藏点的另一个出口撤离，钻入了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。

身后传来了叫骂声和零星的枪声，子弹打在金属管道上，发出刺耳的撞击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