崩塌的还有人性。
在一个半塌的掩体后,几名面黄肌瘦、眼神浑浊的士兵为了争夺半瓶浑浊的饮用水,像野兽般扭打在一起,嘶吼着,用尽一切手段攻击着曾经的战友。
朱志鑫的出现让他们短暂停顿,但那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,只有警惕和贪婪,没有一丝认出他身份的敬畏。
在一个临时医疗点(如果那还能被称为医疗点的话),伤兵们密密麻麻地躺在地上,缺医少药,伤口感染化脓,痛苦的呻吟和死亡的气息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。
一个年轻的医疗兵徒劳地用手压住一个不断呕出黑血士兵的伤口,眼神空洞,嘴里反复念叨着:“没有了……什么都没有了……”
他看到了“毁灭派”的“杰作”。
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,地面上残留着诡异的、仿佛被强酸腐蚀过的痕迹,几具尸体以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僵硬在那里,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扭曲,他们的信息素残留中充满了狂乱和崩溃的气息——这是“心灵风暴”简化版洗礼过的战场。
更远处,一座关键的信号塔拦腰折断,残骸上覆盖着一层粘稠的、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绿色菌毯,那是“毁灭派”散布的生物污染剂,正在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一切金属和有机物。
资源?早已枯竭。
他路过一个曾经的物资分配中心,大门洞开,里面空空如也,只有几具为了争夺最后一点物资而同归于尽的尸体,保持着互相撕扯的姿态,僵冷在原地。
希望?在这里是一个早已死去的词汇。每个人眼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欲望,或者……连这欲望也正在被绝望吞噬。
朱志鑫沉默地行走在这片人间炼狱中,Enigma的感官将每一份痛苦、每一丝绝望都清晰地捕捉、放大。他感到一种沉重的无力感。
个人的力量,在这种席卷一切的毁灭浪潮面前,显得如此渺小。
他找到了那个仍在抵抗的节点——一个依托着旧时代防空洞改建的简陋堡垒。
守卫的士兵看到他,先是警惕地举枪,在辨认出他身份后,眼中爆发出片刻的光彩,但那光彩很快又被更深的疲惫淹没。
“朱……朱队长?您……您回来了?” 士兵的声音干涩沙哑。
“情况。”朱志鑫言简意赅。
士兵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:“还能有什么情况?守一天,算一天。弹药快打光了,吃的也没了,‘毁灭派’的怪物……好像越来越多了。”
朱志鑫接过士兵递过来的、电量所剩无几的战术平板,上面显示着残破的防线和不断逼近的红色威胁标记。他快速浏览着,大脑如同精密的计算机,分析着局势,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突破口,但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——崩溃,只是时间问题。
他需要将这里的情况,告诉苏新皓。
利用一处尚能微弱运行的、被遗弃的中继设备,朱志鑫调动起体内那与苏新皓和未出世孩子隐隐共鸣的血脉联系。
这不是清晰的语言传递,而是一种更原始、更直接的信息素与情感频率的投射。
他将自己所见的废墟、崩塌的人性、蔓延的污染、以及那无处不在的沉重绝望,压缩成一股冰冷而刺痛的精神脉冲,沿着那无形的纽带,奋力传递出去——
残垣,饥渴,疯狂蔓延。
人性已死,资源耗尽。
防线如纸,希望……近乎于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