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推开门时,姜才人已被救下,从凝阴阁被人送了出来安置在偏殿中,人事不省,脖颈间勒痕紫得发黑,嘴唇泛着青灰,气息细若游丝。
宫人们围着哭,却没人敢动。
缢亡者喉头痉挛,贸然施救只会让气道更堵。
更何况,这些宫人年纪和那姜才人差不了多少,乍见生死就在自己眼前发生,一时惊惶不定。
阿依姆立刻拨开人群,靠近姜才人的床榻,指尖先探她的颈动脉。
阿依姆“姜才人还活着。”
她不知道这样花容月貌的女子为什么选择在入宫不久之后选择自缢,纵然阿依姆在乌兹国生活,对盛朝的了解只停留在纸面,她亦敏锐地察觉这背后也许并非那么简单。
额间沁出细密的汗滴,但阿依姆为姜才人施针的手却始终没有颤抖。
在她的银针插入某个穴位时,姜才人喉间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,青灰的嘴唇终于透出点血色。
阿依姆让人按住姜才人的身体,不慌不忙接着为她施针。
半晌,她将姜才人身上的银针悉数细细收回,那闪着银光的细针在烛火旁燎过,阿依姆将银针消过毒后重新依次序放回了随身携带的药囊中。
阿依姆“我方才为她施了针,再辅以这药粉,每日服用,不出三日姜才人便会醒来。”
阿依姆回头看了那姜才人一眼,走出偏殿时,深夜微凉的风袭来,在这样偌大的宫城之中竟莫名有些萧瑟。
祖父口中的盛朝,西域商人书中所记载的盛朝,和她今日所见,并不大相似。
阿依姆只觉得,在这深宫,人命像风中残烛。
而身为异国使节,她能做的,唯有以针石为灯,多护一盏是一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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伍元照“多谢姑娘施救。”
伍元照方才从那阴谋笼罩的宴会中脱身,便听说来自乌兹国的医女将那姜才人救下的事情。
想到她与姜才人一同入宫,又因为在贵妃面前失言才害得姜才人被罚,伍元照心中有些怅然。
没想到甫一靠近姜才人所处的偏殿,便与那传闻中的乌兹国医女遇上了。
伍元照想,眼前的人,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。
她的眼底有一汪清泉,在这吃人的宫中却泛着琥珀似的光泽。
阿依姆“救人是医者本分,我不过做了自己该做的事罢了。”
伍元照“不,我谢姑娘,不止是因为姑娘救了姜才人,更是因为,您帮了我。”
伍元照再次看向她,果不其然从对面的人眼中看见了清晰的困惑。
伍元照“若是没有姑娘,方才的宴会,我怕是不能活着离开。”
伍元照“此处人多眼杂,还请姑娘借一步说话。”
伍元照转身,也许眼下,比起去看望姜才人,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。
阿依姆在原地看向她的背影,不知怎的,明明素不相识,她却下意识地想要去相信眼前这人所说的话。
也许是因为,她眼中的小心翼翼和初入长安的阿依姆相似极了。
又或者,是因为她们都始终保有自己的赤忱。
乌兹国大旱,为向盛朝求援,阿依姆千里迢迢跋山涉水。
那伍元照呢?她又是……为何而来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