燃罪46

沈野和李薇在咖啡馆的角落见到了郝天佑。孩子双手捧着牛奶杯，大眼睛里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不安。

“警察叔叔，”他声音很小，“我奶奶是不是出事了？”没等两人回答，他又急切地补充，像是在捍卫一个最重要的真理：“奶奶说过，骗人不对。你们不能骗我。”

沈野放缓了冷硬的面部线条，扯出一个温和的笑：“佑佑为什么这么问？”

“因为奶奶不管多累，上周都会来看我的。”孩子低下头，“可她没来，也没有给我发消息。”

李薇柔声解释：“奶奶可能在忙着照顾应爷爷呢。佑佑认识应爷爷吗？”

孩子用力点头。

“那奶奶有没有跟你说过，应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？”

“应爷爷是好人！”佑佑的语气突然坚定起来，“奶奶每次和他打电话，都是笑眯眯的。我也和爷爷说过话，他的声音……很慈祥。”

“那奶奶有没有抱怨过，照顾应爷爷很辛苦呢？”沈野追问。

佑佑立刻摇头，小脑袋像个拨浪鼓：“奶奶说，不是她照顾爷爷，是爷爷在照顾她。但爸爸总为这个和奶奶吵架，说会耽误时间……”

李薇接过话头，声音放得更轻：“那你爸爸，对奶奶怎么样？”

孩子沉默了。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外套内侧，那里，粗糙的线绣着一只歪歪扭扭的小老虎——这是他衣服破洞时，奶奶在灯下一针一线缝上的。爸爸看到后，嫌弃地说“土气”，为此和奶奶大吵一架。这是佑佑偷偷穿出来的宝贝。

“叔叔，阿姨，”孩子抬起头，眼眶红了，“我奶奶是不是……回不来了？”

“佑佑，能给阿姨看看你摸的是什么吗？”李薇注意到他的小动作。

孩子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掀开衣角，露出了那只充满爱意的小老虎。“奶奶说，要我像小老虎一样，长得高高壮壮的。”他的目光忽然落在沈野手边的水杯上，“叔叔，你喝的是冰水吗？奶奶每次带我来吃冰淇淋，都会点一杯冰水。她说……这是店里最好喝的东西。我们能尝一口吗？”

沈野默默地将杯子推过去。

佑佑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，整张小脸立刻皱了起来：“一点都不好喝，”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，“奶奶是个骗子。”

一旁的李薇早已泪流满面。她伸出手，轻柔地为孩子擦去泪水。

沈野说道：“佑佑，你要永远记住，你有一个全世界最爱你、最伟大的奶奶。”

“嗯！”孩子在抽泣中用力点头。

…

走出咖啡馆外。

李薇仍沉浸在佑佑那句“奶奶是个骗子”带来的酸楚中，她下意识地抱了抱自己的手臂。忽然，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轻轻落在了她的肩上。

是沈野的。

他动作自然，目光却看向前方，语气是一贯的、试图掩饰关心的强硬：“风大，穿着。病刚好别再着凉，队里可没人能顶你的位置。”

外套上还残留着他衣服上洗衣粉的味道，这份笨拙的体贴，像一道暖流，悄然渗入李薇的心间。她没有拒绝，只是轻轻拢了拢外套，低声道：“谢谢。”

“一个鄙视母亲出身的儿子，一个却愿为孩子奉献一切的母亲。”沈野深吸一口气，将话题拉回案件，声音低沉，“小薇，我们最不愿相信的事情，很可能就要实现了。”

“现实往往比剧本更残酷。”李薇望向远方，眼神锐利，“现在，只剩下最后一个疑点了。”

“你是说这个吧，”沈野会意，接话道，眉头紧锁，“我还是没法相信，应佑昌会把整把水果刀，插进张玉兰的心脏。”

他说着，沉重地叹了口气。

这时，他的手机响起，打破了凝重的气氛。

“喂，爸……对，加班。哎，您真别特意给我送了！”他接起电话，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和无奈，“我……我跟李薇在一块儿呢。行了，知道了，挂了挂了。”

他匆忙挂断电话，耳根却泛起一丝可疑的微红。

薇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，此刻却忍不住嘴角轻扬，故意打趣他：“怎么，沈爸又来给你送爱心餐了？”

“嗯，”沈野轻笑，“走吧，该回去了。”

他为她拉开车门，在她俯身坐进去的瞬间，他的手极自然地护在了车门框顶上。这个细节他做得悄无声息，却恰好落入李薇抬眼的目光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