雏菊簪与岁月长

女儿上小学那年，学校布置了“我的爸爸妈妈”主题作业。小姑娘趴在书桌前涂涂画画，许木端着牛奶走过去，看见画纸上两个穿白大褂的小人，头顶都别着朵黄色小花——是她教女儿画的雏菊。

“妈妈，为什么你和爸爸的画里都要画小花呀？”女儿仰着小脸问。许木坐在她身边，指尖拂过画纸：“因为这是爸爸妈妈的小秘密呀。”正说着，沈泽林下班回来，手里拎着个纸袋子，从里面掏出支银簪：“今天路过古玩街，看见这个和你当年的发卡很像。”

簪子是素银的，簪头雕着朵盛放的雏菊，花瓣边缘磨得有些光滑，像被岁月浸透过。许木拿在手里摩挲，忽然想起15岁那年丢的那支塑料雏菊发卡——要是没丢，说不定也会像这支簪子一样，跟着她走过这么多年。

周末家庭日，许木带着女儿去技校旧址改建的博物馆。展厅里摆着当年的护理教材、学生会袖章，还有一排旧照片。女儿在一张集体照前停下，指着角落里穿白卫衣的男生喊：“妈妈，这是爸爸！”

照片里的沈泽林站在香樟树下，领口别着枚小小的雏菊胸针，正是许木当年偷偷别上去的那枚。许木蹲下来，指着照片里扎马尾的女孩：“你看，这是妈妈，刚撞了爸爸，还在脸红呢。”

身后传来熟悉的笑声，转头看见林北带着儿子走来。他拍了拍沈泽林的肩：“真没想到，当年那个怕疼的‘陪练模特’，现在成了外科一把刀。”沈泽林笑着摇头，视线落在许木发间的雏菊簪上，眼里满是温柔。

女儿和林北的儿子追着玩，四个大人坐在长椅上聊天。林北感慨：“还记得你们俩刚在一起时，沈泽林天天揣着薄荷糖，说要给许木练针时压惊，现在糖盒都换成银的了。”许木从包里掏出那个刻着雏菊的糖盒，打开是满满的柠檬味糖：“他现在还天天给我装着，说我值夜班容易饿。”

夕阳西下时，一家人往回走。女儿牵着沈泽林的手，仰着头问：“爸爸，你当年为什么要给妈妈装薄荷糖呀？”沈泽林弯腰抱起她，声音温和：“因为妈妈第一次给我练针时，手抖得像小松鼠，我想让她别害怕。”许木跟在后面，看着父女俩的背影，发间的雏菊簪在暮色里闪着微光。

那年冬天，许木得了流感，高烧不退。沈泽林请假在家照顾她，给她物理降温，熬姜汤，夜里每隔一小时就起来摸她的额头。女儿学着爸爸的样子，端来温水：“妈妈，喝了水就不难受了，我给你唱首歌吧。”

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唱着当年联欢会的儿歌，沈泽林坐在床边，握着许木的手。许木看着眼前的父女俩，忽然觉得，15岁那年没考上高中的遗憾，早已被岁月酿成了蜜——那些藏在雏菊发卡、薄荷糖、钢笔里的爱意，最终都变成了身边的温暖。

开春后，医院组织退休职工回访。许木和沈泽林陪着当年的带教老师散步，老师看着他们笑：“当年就觉得你们俩有缘分，一个怕疼还主动当模特，一个紧张到扎错针还不肯放弃，现在果然成了医院的模范夫妻。”

许木挽着沈泽林的胳膊，发间的雏菊簪轻轻晃动。她想起第一次在操场撞到他的那个夏天，想起一起在实训室练针的夜晚，想起婚礼上他眼里的星光，想起女儿出生时他颤抖的手——这些碎片拼在一起，就是她这辈子最珍贵的时光。

回家的路上，沈泽林忽然说：“等我们退休了，就去乡下买个小院子，种满雏菊，再养只猫。”许木笑着点头：“好啊，再给女儿留间房，让她常回来看看。”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发间的雏菊簪在晚风里，轻轻摇曳着岁月的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