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报声还在响，海风卷着咸腥味扑面而来。
林野一脚踏上海滩，脚底踩进湿沙里，发出闷响。
芙宁娜紧跟在后，白裙下摆沾了灰，发辫松了一圈，但她没去整理。
娜维娅从斜坡上冲下来，手里攥着对讲机，脸色发紧。
“东岸出事了！”她喘着气，“海水不对劲，渔民说鱼浮上来就化了。”
林野抬头看去，远处海面泛着灰白色，像被泡烂的纸。
沙滩边缘的水不是流动，而是缓慢蠕动，像糖浆一样黏稠。
几个卫兵拉起封锁线，可人群越聚越多，有人踮脚张望，有人举着留影机拍摄。
“让开！”林野低喝一声，扛着长枪往前走。有个人突然冲破警戒线，朝浅滩跑去。
林野甩出中和器尾端，一道冲击波震得那人踉跄倒地。他顺势把芙宁娜往身后一拉，挡在她前面。
“别靠近。”他对她说。
娜维娅挤到旁边，压低声音：“刚才有个渔民捞上来半条鱼，皮肉全没了，只剩骨架，像是被什么东西……溶掉的。”
林野眯眼盯着那片海。浪不大，但水纹不自然，像是内部有东西在搅动。
他抽出枪尖，试探性地戳进浅水。金属接触水面的瞬间，表面开始冒泡，枪尖迅速变黑、腐蚀。
“不是普通元素污染。”他说，“这水在主动分解物质。”
芙宁娜往前迈了一步，脚踩进粘稠海水里。林野立刻抓住她手腕。
“你干什么？”
她没回答，眉头忽然皱了一下，掌心传来刺痛。一滴蓝血渗出来，顺着指尖滴入水中。
“啪。”
血珠落水的瞬间，周围水域猛地翻涌，像被点燃的油。一圈蓝色波纹扩散开来，海水剧烈震荡，形成一个小型漩涡。林野感觉到她体温骤降，手冰得不像活人。
“你受伤了？”他抓紧她手臂。
“没有。”她摇头，声音有点抖，“但它……认得我。”
“什么认得你？”
她嘴唇动了动，眼神恍惚了一瞬。画面闪过：漆黑海底，一道身影沉入深处，穿着和她一样的白裙，腰间挂着天平挂坠。那是前任水神。
记忆碎片一闪而过。
她猛地抽回手，甩开林野，继续往海水深处走。水已经没过膝盖。
“芙宁娜！”林野想追，娜维娅一把拽住他胳膊。
“别去！你看那边！”
高崖上，几个人影站着，手里举着扩音器。其中一个冷笑出声，声音通过留影机放大，传遍海岸。
“看到了吗？水神大人的血都变成蓝色了！预言要实现了！枫丹的终结开始了！”
镜头对准芙宁娜流血的手，画面在几台留影机之间快速传递。围观人群骚动起来，有人开始后退，有人尖叫。
“她是假神！早就失去神力了！”
“海水变异是她的错！”
林野的目光如炬，死死锁住高崖上那群人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，他自然清楚，这便是愚人众那帮家伙的算计。
可眼下更危险的是芙宁娜。
她已经走到齐膝深的水中，双膝一弯，跪了下去。双手按进海底，掌心蓝血混着水元素力爆发而出。一圈巨大的漩涡在她脚下成型，像审判之环般旋转，将染蓝的海水与其他区域隔离开。
“她在强行稳定水流。”娜维娅瞪大眼，“但她撑不了多久！这种强度会反噬她的身体！”
林野不再犹豫，抬腿冲进海里。水比想象中更冷，每走一步都像踩进冰窟。锚点纹路在他左眼下方微微发烫，体内有种被拉扯的感觉，仿佛世界核心在提醒他什么。
“芙宁娜！”他喊，“够了！回来！”
她没回头，头发散开一缕，贴在脸颊上。嘴唇发紫，呼吸微弱，但双手稳稳按在水中，元素力持续输出。
“这不是你的责任……一个人扛。”
“是。”她终于开口，声音轻得几乎被潮声盖过，“我是水神。只要我还站在这里，海就不能失控。”
林野站在她身后，水漫到大腿。他能看到她肩胛骨在衣服下微微颤动，知道她在硬撑。
“那你告诉我，”他蹲下来，伸手扶住她肩膀，“上次你这么拼的时候，有没有人拉你回去？”
她没说话。
“现在有人了。”他说，“我不让你一个人演到底。”
话音未落，她身体一晃，差点栽进水里。林野立刻抱住她腰，把她往后拖。可她双手仍死死按在水中，元素力没断。
“放开我……让我做完……”
“做完也是死。”他低吼，“你以为你死了就能解决问题？那维莱特不会答应，娜维娅不会答应，我更不会答应！”
她猛地转头看他，眼里有泪光，但没落下。
“我不是为了他们。”她说，“我是为了……不让自己后悔。”
林野愣住。
就在这一刻，远处高崖上的直播设备突然熄灭。愚人众的人影悄然撤离，只留下一台还在运转的留影机，记录着这片混乱。
娜维娅在岸上大喊：“林野！海水底下有动静！温度在下降！”
林野低头看去，脚下的水开始逆向流动，形成细小的螺旋。原本被压制的粘稠感正在恢复，甚至变得更浓。他能感觉到，有什么东西正从深海往上浮。
芙宁娜的元素力还在输出，但速度慢了。她的手指开始发青，掌心伤口不断扩大，蓝血不停渗出，融入漩涡。
“你再不松手，”林野抓着她手腕，“我们就一起被拖下去。”
她看着他，眼神有一瞬间的动摇。
然后，她轻轻说了句：“那就……一起吧。”
林野瞳孔一缩。
下一秒，海底传来震动。水面炸开一圈波纹，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下方传来。漩涡中心塌陷，形成漏斗状的空洞。林野脚下一滑，整个人被拽向前。
他本能地收紧手臂，把芙宁娜往怀里带。两人在水中踉跄，却都没松手。
岸上的娜维娅举起对讲机，声音几乎破音：“刺玫会支援十分钟内到达！坚持住！”
林野咬牙，用长枪插进沙底稳住身形。可那股力量太强，枪杆开始弯曲。他能感觉到，海底不只是水流异常——那里有东西醒了。
芙宁娜抬起头，望向灰白天空。她的嘴唇动了动，像是在念一句古老的祷词。元素力最后一次爆发，漩涡扩大到十米范围，暂时抵住了下拉的力量。
林野看着她侧脸，忽然明白了一件事。
她不是在控制海。
她是在和海对话。
而海，正在回应她。
水底暗流扭曲，缓缓聚成轮廓。一只巨大的、由粘稠海水构成的眼睛，在深渊中睁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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