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野靠在礁石上，呼吸很重。
芙宁娜还趴在他怀里，手抓着他衣服没松开。
她的身体一直在抖，不是冷，是力气用光了。
他动了动手臂，左肩的伤口还在流血。
衣服湿透了，贴在皮肤上，又疼又黏。
他低头看芙宁娜的脸，她眼睛闭着，睫毛颤了一下，像是要醒。
“别睡。”他说，“现在不能睡。”
他试着坐直一点，结果肩膀一抽，疼得闷哼一声。芙宁娜立刻睁眼，抬头看他。
“你伤得很重。”她说。
“我知道。”他说，“你也一样。”
她想站起来，腿软了一下，又被他拉住。
“先处理你的手。”他说。
他右手还能动，慢慢把左臂外衣撕下一截。布条扯下来的时候蹭过伤口，血又涌出来。
他不管，把布条叠成一块，按在她掌心裂开的地方。
她缩了一下，想抽手。
“别动。”他说，“流血不止会更麻烦。”
她没再挣，但手指还是蜷着，指甲掐进掌心。
蓝血顺着布条边缘渗出来，滴在沙地上，有一滴正好落在他手臂裸露的纹路上。
那一瞬间，金光闪了一下。
林野愣住。那道暗金色的纹路原本发黑，像烧干的电路，可现在，它亮了。
光芒从接触点开始蔓延，顺着血管往心脏走，一路发烫。
“这是……”芙宁娜盯着他的手臂。
“别压它。”林野突然说，“让它出来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你体内的东西，别拦着。让它出来。”
她不明白。但她感觉到空气变了。
水汽在上升，不是雾，是带着温度的能量。
她的指尖开始发热，胸口发闷，像是有什么要冲出来。
林野抓住她的手腕，直接贴到自己发光的纹路上。
“跟着这股热。”他说，“别怕。”
她的手刚碰上去，背后猛地炸开一道光圈。
巨大半圆阵图从地面升起，水蓝色和暗金色缠在一起，像两条龙盘旋。
中间悬浮着一颗跳动的光球，一下一下，像心跳。
海面上漂浮的黑色碎片开始震动，碰到光就化成灰，风一吹就散了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芙宁娜声音发抖。
“我们的连接。”林野说，“你刚才没控制，所以它自己出来了。”
她看着光阵，眼神有点慌。“我……我是不是又失控了？”
“不是失控。”他说，“是你终于放开了。”
她摇头。“我不该这样。神明不能依赖别人。我应该——”
“闭嘴。”林野打断她，“你现在不是神明，你是个人。你累了，你受伤了，你想有人拉你一把。这不丢人。”
她嘴唇动了动，没说话。
光阵晃了一下，颜色变暗。
“别压回去。”林野急了，“你越想藏，它就越不稳定。让它在这儿，让它呼吸。”
她闭上眼，深吸一口气。再睁眼时，手往前按了一点，掌心完全贴住他手臂上的纹路。
光阵猛地一震，重新亮起。这次更稳，更亮。光球跳动加快，和林野的心跳同步。
“你看。”他说，“它认你。”
她看着那颗光球，手指微微发抖。“这就是……羁绊？”
“比这更烫。”林野突然说。
她转头看他。
他一把抓住她的手，直接按在自己胸口。
“这里。”他说，“比那个光球更烫。”
她感受到下面那颗心脏在狂跳，隔着湿衣服都能感觉到热度。她的呼吸乱了，手指收了收，没拿开。
“我一直以为……”她说，“神明不能有软弱的时候。”
“那你现在呢？”
她看着他，眼里有光在闪。“我现在……不想演了。”
话音落下的时候，光阵嗡了一声，扩散出一圈波纹。海水轻轻晃动，岸边碎石浮起来一点，又落下。
林野笑了下，笑得肩膀疼，但他没松手。
“早该这样了。”他说。
她没回应，只是把手留在他胸口，另一只手慢慢抬起来，碰了碰他脸上的血痕。
“你还流血。”她说。
“小问题。”他说，“等你能站稳，我再处理。”
她没听，低头去看他肩上的伤口。血已经浸透布条，往下滴。她扯下自己裙角的一块布，想帮他包扎。
“别动。”林野说，“你手还没好。”
“我没事。”她说，“这次……换我来。”
她动作很慢，布条绕过他肩膀的时候碰到伤口，他咬牙忍着。她停下来，看了他一眼。
“疼就说。”她说。
“你不也一样。”他说，“刚才冲进海里的时候，怎么不说疼？”
她一顿，继续绑紧。
包扎完，她靠着礁石坐下，挨着他。两人肩膀贴着，呼吸都还没平。
“这个阵还能撑多久？”她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他说，“只要你不把它关掉，它就不会消失。”
她看着光阵中心的光球。“如果以后……我又害怕了呢？”
“那就再打开。”他说，“我会在。”
她转头看他。“要是你不在呢？”
“我会在。”他又说一遍，“除非我死了，不然我一定在。”
她盯着他看了很久，然后慢慢靠过来，头轻轻搁在他肩上。
光阵缓缓旋转，金蓝交织的光洒在浅滩上。魔物残骸全没了，连痕迹都没留下。
远处海面平静，天边云层裂开一条缝，阳光照下来，打在水面上。
林野觉得累得睁不开眼。他知道自己不能睡，但眼皮越来越沉。他伸手摸到她的手，握住了。
“明天醒来……”他说，“我们还得面对一堆事。”
“嗯。”她说。
“你会站在审判台吗？”
“会。”
“还会演吗？”
她沉默几秒。“不会完全演了。我会……说一部分真话。”
他点头。“够了。”
他的手慢慢松了点，但没放开。她的手指反过来勾住他。
光阵的亮度慢慢降低，但没有消失。像夜晚的灯，调到了最暗档。
她的头一直靠在他肩上，呼吸变得均匀。他以为她睡着了。
“林野。”她忽然叫他。
“嗯。”
“谢谢你……今天没让我一个人。”
他没说话，只是把她的手攥紧了些。
风吹过来，带着海水的咸味。沙地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，被拉得很长。
光阵还在转，光球还在跳。
就像心跳。
芙宁娜抬起手，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颗光球。
它立刻亮了一下，像是回应。
她收回手，放在自己胸口。
那里也在跳。
比光更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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