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野的手刚碰到门把，左臂猛地一烫。
血从袖口渗出来，滴在古籍封面上，字迹浮现：锚已启，界将动。
他没说话，把书合上，递给那维莱特。芙宁娜站在旁边，手指微微发抖，但没问。
“走吧。”他说。
两人走出密室，走廊灯光昏黄，风从尽头吹来，带着潮湿的铁锈味。
娜维娅已经在门口等他们，手里拎着两件外套。
“外面人多，”她说，“别惹事。”
林野点头，披上外套，遮住左臂还在渗血的地方。芙宁娜接过另一件，穿得有点笨拙，扣子歪了也没管。
他们穿过歌剧院后巷，拐进市集。街上热闹，小贩吆喝，孩子跑过脚边，空气里飘着炸鱼和糖浆的味道。
芙宁娜忽然停下。
前面是个蛤蜊摊，老板戴着白手套，正用小勺往贝壳里舀奶油。热气腾腾，香味扑鼻。
“我想吃这个。”她说。
林野皱眉：“现在？”
“就现在。”她看着摊子，“我当神明五百年，没吃过街边东西。”
娜维娅不在，没人拦她。林野知道劝不动，只能站到她身侧，眼睛扫过四周。
人群正常，没有异常元素波动。但他左臂的纹路还在发烫，像预警。
他靠近摊位，假装看价格。老板抬头笑，露出一口白牙。
就在这一刻，林野看见他右手袖口一闪——金属徽记，边缘是雪花形状，中间有个倒三角。
愚人众的暗标。
他不动声色，左手悄悄释放中和力，贴地扫描。瞬间，石板下传来微弱能量反应，频率和梅洛彼得堡地下装置一样。
陷阱。
他一把拉住芙宁娜手腕，把她拽到身后。
“别动。”
话音落，右掌拍地。
中和力爆发，地面震裂，一块石板炸开，黑烟喷出，接着是一声闷响。摊车被气浪掀翻，锅碗哗啦落地，奶油溅了一地。
周围人尖叫四散。
老板脸色不变，慢慢摘下手套，露出右手——皮肤下有蓝色纹路，正缓缓褪去。
“可惜。”他说，“就差一秒。”
林野挡在芙宁娜前面，手按在中和器上。
“你不是摊主。”
“我是谁不重要。”男人退后一步，“重要的是，水神大人愿意为一口小吃冒这种险？”
芙宁娜从林野身后探出头：“你是冲我来的？”
“只是测试。”男人笑，“测试你的反应，你的恐惧，你是不是真的……还是个‘人’。”
林野抬手，中和器弹出半截枪刃。
“再往前一步，我不保证你能活着离开。”
男人没动，反而从怀里掏出一个水晶盒，轻轻抛向空中。
盒子悬浮，旋转。
里面是个小人像，枫丹人的模样，穿着常服。但皮肤正在一片片剥落，融入周围的蓝液，像是被什么东西慢慢溶解。
芙宁娜呼吸一滞。
“这是预言的开始。”男人说，“不是威胁，是提醒。你们阻止不了进程。”
林野盯着盒子，手心出汗。这和海里出现的溶解者一模一样，但更清晰，更真实。
“你们想干什么？”他问。
“看看你们会不会慌。”男人耸肩，“结果……还不错。至少你还记得护着她。”
芙宁娜突然往前一步。
林野伸手拦住她肩膀。
“别看他的眼睛。”他低声说，“他在记录你的表情。”
她停住，但没退。
“你们到底想要什么？”她声音发紧。
“我们什么都不想要。”男人笑，“我们只是……让事情自然发生。”
说完，他后退一步，混进人群。
水晶盒留在原地，还在转。
林野没追。他知道对方不是来打的，是来吓的。
他迅速环顾四周，确认没有埋伏，没有远程锁定信号。那人走了，没留踪迹。
“走。”他对芙宁娜说，“去巷子。”
她没反对，跟着他快步穿过人群，拐进一条窄巷。两边是高墙，地上湿漉漉的，有排水沟的气味。
他背靠墙站定，喘口气。
芙宁娜低头看着手中的水晶盒，手指发白。
“它长着枫丹人的脸。”她声音很轻，“不是怪物，是普通人。”
“那是假的。”林野说。
“可它在溶解。”
“那是演的。他们想让你怕。”
她抬头看他：“你不觉得可怕吗？”
“怕没用。”他说，“我们得动。”
她摇头：“我不是怕死。我是怕……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。五百年来，我一直演，一直撑，可如果结局早就写好了呢？”
林野沉默。
他左臂的血还在渗，滴在裤脚上，晕开一小片金红。
“那你就别演了。”他说，“你现在不是神明，你是芙宁娜。你爱吃奶油蛤蜊，会踩裙摔跤，会被一张照片吓得烧纸条。这些才是真的。”
她看着他。
“可这些……能改变预言吗？”
“能。”他说，“因为预言里没有我。”
她愣住。
“他们算不到我。”林野握紧她手，“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叫‘不按规矩来’。我是异世来的，不归提瓦特规则管。只要我还站着，就能改线。”
她手指动了动，慢慢回握住他。
水晶盒还在发光，蓝液缓缓流动。
林野伸手接过，盒子碰到他伤口，突然一烫。
人像停止溶解，但没恢复，停在半毁状态。
“他们在监视。”他说，“这盒子连着信号源。”
“那就砸了它。”
“不行。”林野摇头，“砸了他们会再送。不如留着，反向追踪。”
他把盒子塞进外套内袋，血迹沾在布料上。
“接下来怎么办？”她问。
“先确认他们目的。”他说，“不是刺杀，不是抢证据，是心理战。他们想让我们乱。”
“那我们不能乱。”
“对。”他点头，“所以你得冷静。别让他们看到你抖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，挺直背。
“我可以。”
“我相信你。”他笑了下，“但下次想吃蛤蜊，提前说，我先清场。”
她瞪他一眼，嘴角却动了动。
巷外传来脚步声，由远及近。
两人立刻警觉，贴墙而立。
一个巡逻卫兵走过巷口，朝里看了一眼，没停留，继续往前。
林野松了口气。
“暂时安全。”他说，“但他们不会只来一次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所以别单独行动。”
“你也不是铁打的。”
“我比你想的耐操。”
她没接话，低头看他手臂。
“血还没停。”
“老毛病。”他说，“锚点启动后都有反应，过会就好。”
她伸手碰了下他衣袖，指尖沾到血。
“疼吗？”
“习惯了。”
她没说话，只是把那只手攥紧了。
巷子里安静下来。
远处市集的喧闹像隔着一层水，听不真切。
林野靠着墙，闭眼几秒，脑子飞快转。
愚人众这次行动太精准。他们知道他会来市集，知道芙宁娜的性格弱点，甚至知道怎么用“普通人”击溃她的心理防线。
信息泄露了。
要么是那维莱特那边有问题，要么是内部有眼线。
他睁开眼，看向芙宁娜。
“你最近见过谁？除了我和娜维娅。”
“只有议会几个官员，还有歌剧院的工作人员。”
“有没有人问你生活细节？比如你喜欢吃什么，平时去哪儿。”
她想了想：“有个新来的助理，问过我早餐习惯。”
“名字？”
“艾琳。”
“查她。”林野说，“明天就查。”
她点头。
水晶盒在口袋里又烫了一下。
林野伸手掏出来，人像的脸正在重组，皮肤重新长出来，然后——
突然咧嘴笑了。
不是人类的表情，僵硬，扭曲，像被操控的木偶。
芙宁娜看清那一瞬，呼吸一停。
林野立刻合上盖子，塞回口袋。
“别看。”他说。
她靠在他肩上，手抓着他胳膊。
“我们真的能赢吗？”
“能。”他说，“因为你在我旁边。”
她没抬头，只是嗯了一声。
外面天色渐暗，巷子口透进一点橙光。
林野摸了摸左眼，暗金色的纹路还在闪。
他知道这场试探还没结束。
这只是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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