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刚离岸不久，海风就大了起来。
林野正想让芙宁娜进舱休息，却发现她没跟上来。
他回头一看，芙宁娜站在船尾，背对着他，双手死死抓着栏杆，指节发白。
她的肩膀绷得很紧，像是在对抗什么。
林野走过去，脚步放得很轻。他没有说话，只是站到她身边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。
前方海面一片深蓝，波浪翻涌，阳光洒在水面，反射出刺眼的光。
这片海域很平静，但芙宁娜的眼神却变了。
她盯着那片海，像在看一个不该存在的东西。
林野察觉到她的手在发抖，指尖冰凉。
他没问怎么了，而是悄悄释放了一丝中和力，裹住她的手掌。
温度慢慢传过去，芙宁娜的身体微微一震。
她终于动了动嘴唇：“就是这里。”
声音很轻，几乎被风吹散。
林野侧头看她。
“五百年前……前任水神，就是在这里消失的。”她说，“预言说会有灾难，她想用神力挡住海水，可最后……没能守住。”
她停了一下，喉咙动了动，还是没说出“死”这个字。
林野明白了。
这片海对她的意义不一样。不是风景，不是航路，而是一个失败的标记。
她从小就被教导要完美，要强大，要永远站在审判台上不许失误。可她的前任，那个曾经教她如何当神明的人，就在这片海上倒下了。
而她活了下来，接过了王座，也接过了恐惧。
“所以你怕了？”林野问。
芙宁娜没否认。她闭上眼，睫毛颤了一下。
“我每天都在想，如果我也做不到呢？如果枫丹真的崩塌，而我只能看着呢？”
她的声音开始抖：“我不是不想战斗，我是怕……怕自己根本不配当这个神。”
林野听完，没说话。
他绕到她身后，伸手从背后环住她，把她的整个人拢进怀里。
他的体温透过衣服传过去，中和力持续释放，一点点驱散她身上的寒意。
“你知道吗？”他说，“你前任失败的地方，正好是你能赢的地方。”
芙宁娜睁眼，想回头看他。
林野却收紧了手臂，不让她转过来。
“她是一个人撑到最后的。”他说，“没人能帮她，也没人敢靠近她。可你现在不一样。”
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：“你现在有我。”
芙宁娜呼吸一滞。
“我不是来让你重复她命运的。”林野的声音低下去，“我是来帮你打破它的。”
海风吹得更猛了，船身轻轻晃动。
芙宁娜终于撑不住，身子一点点软下来。
她转身扑进他怀里，脸埋在他胸口，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角。
“可是……我真的可以吗？”她问，“如果我也失败了……如果所有人都失望了……”
林野低头看着她，一只手抚上她的后脑。
“那我就和你一起沉下去。”
这句话说得太稳，太认真，不像平时那个爱开玩笑的林野。
芙宁娜猛地抬头看他。
林野眼神没躲，直直地回视她：“你以为我是为了拯救世界才跟着你来的？错了。我是为了你。”
“你要是倒下，我不救你谁救你？你要是跳海，我不跟着你谁跟着你？”
他说完，嘴角扬了一下，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，可眼底全是认真。
芙宁娜愣了很久，眼泪突然掉了下来。
她没哭出声，只是靠着他，一滴一滴地流。
林野没再说什么，只是抱着她，任她靠着。
风还在吹，浪还在打，船继续往前走。
远处海平线开始出现一道模糊的轮廓，应该是厄里那斯的方向。
阳光照在甲板上，两人影子叠在一起，不再分开。
芙宁娜的眼泪止住了，脸上还湿着，但她表情松了下来。
她抬起头，看了眼林野的脸，又把头靠回去。
“你说过要教我战斗的。”她小声说，“不只是格挡，还有反击，突进，配合你的中和器。”
林野笑了一声：“等到了地方，一天给你安排八个时辰训练。”
“那你得先保证自己别被我打趴下。”
“行啊，输了我请你喝气泡水。”
“我要加双倍柠檬。”
“成交。”
他们就这么站着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。
谁都没提接下来有多危险，也没说愚人众会不会已经在等他们。
有些事不用说破，只要知道对方在就行。
船行至深海区域，海水颜色变得更深，阳光照不透底下。
林野感觉到怀里的芙宁娜呼吸变稳了，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重担。
他低头看她，发现她闭着眼，脸色比刚才好太多。
“睡会儿？”他问。
芙宁娜摇头：“这片海，我想一直看下去。”
林野没再劝。他抬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发辫，动作很轻。
过了很久，芙宁娜忽然开口：“林野。”
“嗯？”
“谢谢你……没有让我一个人面对。”
林野没回答，只是把手收得更紧了些。
海面依旧起伏，船速稳定。
前方那道陆地的轮廓越来越清晰，黑色的山岩从雾中探出，像是某种巨兽的脊背。
那就是厄里那斯。
传说中埋藏着原始胎海秘密的地方。
也是愚人众计划引爆深渊催化剂的地点。
船还在前进，风向未变。
林野抱着芙宁娜，目光落在远处的海岸线上。
他的左眼暗金色纹路微微闪了一下，像是感应到了什么。
芙宁娜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，身体轻轻一僵。
她睁开眼，望向那片即将登陆的黑岩。
下一秒，她抬起手，指尖凝聚出一缕水元素，在掌心缓缓旋转。
林野感觉到她的心跳快了一拍。
他低头看她。
芙宁娜看着前方，声音很轻，却异常清晰：
“这一次，我不想逃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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