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虹醒过来的时候，鼻尖萦绕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，混着点草木的清气，和她熟悉的消毒水味截然不同。她试着动了动手指，胳膊肘磕到个硬邦邦的东西，是她的包——那只被她塞得满满当当的帆布包，里面有盲杖、备用的导盲镜、几包纸巾，还有她没看完的盲文版《神话故事集》，此刻正被她压在身下，硌得腰有点疼。
“嘶……”她倒抽口凉气，脑子还晕乎乎的。前一秒的记忆停留在医院门口的斑马线，她刚做完近视矫正手术没几天，虽然还是看不见，但医生说恢复一段时间就能看清模糊轮廓。她攥着盲杖想过马路，却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得飞起来，耳边是刺耳的刹车声，然后就是一片黑暗。
“我……被车撞了？”月虹喃喃自语，伸手摸向四周。地面是粗糙的泥土，旁边似乎有低矮的灌木丛，风一吹，叶子沙沙响。这不是医院，也不是马路边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突然在她脑海里响起：【叮！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稳定，“最强导师系统”绑定成功。】
月虹吓了一跳，猛地坐起身：“谁？谁在说话？”
【宿主您好，我是系统。您已穿越至架空时空，此处为青玄界边缘的破落山谷，灵气稀薄，常有精怪与阴物出没。】系统的声音依旧平铺直叙，【您的任务是将指定对象培养成“最强弟子”，任务成功后可获得视力恢复机会及返回原世界的通道。】
“穿越？”月虹愣住了，她眨了眨空洞的眼睛，试图看清什么，却只有一片永恒的黑暗，“最强弟子？什么弟子？这里……到底是哪里？”
【此处为架空时空，存在法术与鬼怪，但当前区域较为破旧，资源匮乏。指定对象已在附近，请宿主自行寻找并教导。】系统说完，便没了声响，任凭月虹怎么在心里呼喊，都不再回应。
月虹坐在地上，心里又慌又乱。她一个刚失明没多久的人，连自己都照顾不好，还要教别人？而且这地方又有法术又有鬼，听着就吓人。她摸索着拿起身边的包，拉开拉链确认里面的东西都还在——盲杖还在，导盲镜也没丢，甚至连她揣在侧袋里的薄荷糖都还在。包里的“应有尽有”，此刻成了她唯一的安全感来源。
她撑着盲杖站起来，刚走了两步，就听到身边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挪动，还夹杂着几声轻轻的“窸窣”声。
“谁？”月虹停下脚步，握紧了盲杖，“是……是系统说的‘弟子’吗？”
话音刚落，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，带着点怯生生的意味：“你……你就是新来的先生吗？”
月虹一愣：“你能说话？”
“我们都能说话呀。”另一个粗嗓门接了上来，听起来有点憨厚，“就是……就是不知道先生你看不见，会不会不方便。”
“看不见也没关系。”月虹定了定神，她虽然害怕，但系统说这是她的任务，或许也是她唯一能回去的机会。她想起以前在盲人学校当志愿者时，老师总是说，面对孩子要温柔。她深吸一口气，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笑道：“孩子们，全部都过来，我以后会教你们很多东西。我讲的每一个故事有可能都会成真，但你们要从中获取很多道理。故事归故事，请不要生气。”
她不知道的是，此刻围在她身边的，根本不是什么“孩子”。
一只毛发光滑的九尾狐蹲在最前面，耳朵轻轻耷拉着，正是刚才说话的女声来源，她还没名字，只知道自己是只狐狸；旁边蹲着个圆滚滚的猪妖，哼哧哼哧地喘着气，是那个粗嗓门；不远处的石头上坐着只猴子，抓耳挠腮，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看不见的“先生”；还有一条白色的小蛇盘在草叶上，吐着信子；一只狼趴在树底下，眼神警惕；一只狗摇着尾巴，凑到月虹脚边嗅了嗅；一只兔子缩在狼的旁边，耳朵竖得老高；还有一只猫，悄无声息地卧在灌木丛里，只有一双绿眼睛在暗处闪着光。
这些都是开了灵智却毫无修为的小妖，系统说他们“没有名字”，也没告诉月虹他们的真实身份，只说是需要被教导的“人”。
月虹感觉到脚边有毛茸茸的东西蹭了蹭，应该是那个“孩子”在靠近。她笑了笑，清了清嗓子：“那我们今天讲第一个故事，《西游记》。但我们今天讲的《西游记》是洪荒版，并非原版吴承恩所著。孩子们，我们不讲目录，就从开头开始讲吧。”
她凭着记忆，慢慢讲述起来：“话说天地初开，分四大部洲，曰东胜神洲，曰西牛贺洲，曰南赡部洲，曰北俱芦洲。这东胜神州海边，有一座花果山，山顶上有一块仙石，高三丈六尺五寸，围圆二丈四尺，上有九窍八孔，按九宫八卦排列。这一日，天有异动，仙石崩裂，产下一石卵，似圆球样大。因见风，化作一个石猴，五官俱备，四肢皆全。他一出生，眼放金光，射冲斗府，惊动了天上的玉帝……”
蹲在石头上的猴子猛地坐直了身子，眼睛瞪得溜圆，嘴里“吱吱”叫了两声，像是在追问什么。月虹没看见他的反应，只继续讲：“玉帝坐在凌霄宝殿，听见金光异动，便派了千里眼和顺风耳两位神仙下界查看。两位神仙一看，回禀玉帝说：‘下界有一石猴，目运金光，射冲斗府，如今服饵水食，金光将潜息矣。’玉帝听了，说‘下方之物，乃天地精华所生，不足为异’，便没再管。”
“那石猴在花果山和群猴玩耍，每日游山玩水，好不自在。有一天，群猴在山涧洗澡，见那股涧水奔流，不知源头何处。有老猴子说：‘谁有本事钻进去寻个源头出来，不伤身体者，我等即拜他为王。’众猴听了，都你推我，我推你，没人敢去。只有那石猴，跳出来说‘我进去！我进去！’”
月虹的声音温柔，带着讲故事特有的节奏感，周围的小妖们都安静下来，连刚才警惕的狼都微微垂下了耳朵，听得入神。那条白色的小蛇悄悄从草叶上滑下来，凑到离月虹更近的地方；九尾狐的九条尾巴轻轻晃着，眼神里满是好奇；那只叫“白雪”的兔子，更是往前挪了挪，几乎要碰到月虹的裤脚。
“那石猴闭上眼睛，纵身跳入瀑布之中，竟是毫发无伤。他睁眼一看，里面竟是一座铁板桥，桥那边有个石洞，洞内石锅石灶、石碗石盆样样俱全，正是个安身立命的好地方。他赶紧跳出来，告诉众猴里面的景象，带着大家一起进了洞。众猴大喜，拜石猴为王，尊他为‘美猴王’。”
讲到这里，月虹顿了顿，语气也沉了些：“美猴王在花果山当了几百年大王，日子过得快活。可突然有一天，他见一只老猴病死，心里顿时慌了——他第一次知道，原来万物都有生死，就算当了大王，也逃不过生老病死。于是他下定决心，要去寻找长生不老之术。他告别了众猴，乘木筏漂洋过海，历经千辛万苦，终于来到了西牛贺洲。只是他初来乍到，不辨方向，问路时还被人误会，挨了一顿打……”
“好了，孩子们，我们今天的第一章就讲到这里。”月虹停下话头，轻轻拍了拍手，“谁可以回答一下，这里面出现的几个问题？比如，石猴是在哪里出生的？他为什么要去寻找仙山？”
她话音刚落，就听到那个粗嗓门的“孩子”抢先开口：“我知道！石猴是在东胜神州的花果山出生的！”是那只叫“朱恒”的猪妖，他说完还得意地哼了一声。
紧接着，那个清脆的女声也响了起来：“他去寻找仙山，是因为看到老猴病死，想要求长生不老之术！”这是九尾狐“苏九黎”。
月虹笑了：“回答得都很好。朱恒，苏九黎，你们很聪明。”她顿了顿，又看向刚才蹭她裤脚的方向，“还有谁想说说吗？比如……孙天意？”
她记得刚才系统没说名字，她就自己给那些“孩子”取了名——蹭她裤脚的狗叫“闪电”，警惕的狼叫“苍华”，凑得最近的蛇叫“白素素”，石头上的猴子叫“孙天意”，那只猫叫“芯儿”，兔子叫“白雪”。她不知道这些名字对应的，其实是一只只形态各异的小妖，只当是一群普通的孩子。
被点到名字的猴子“孙天意”，立刻从石头上跳下来，挠了挠头，大声说：“石猴跳进瀑布的时候，好勇敢！”
“对，勇敢。”月虹点点头，语气温柔，“孙天意说得很对，石猴的勇敢，让他成了美猴王。但更重要的是，他后来知道了生死，没有逃避，而是选择去寻找解决的办法——这就是成长。你们也要记住，遇到害怕的事情，不要躲，要像石猴一样，去面对，去寻找答案。”
她不知道，自己随口讲的故事，对这些小妖来说，却像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。孙天意听得眼睛发亮，觉得故事里的石猴和自己莫名地像；朱恒摸着肚子，琢磨着“花果山”是不是有吃不完的果子；白素素盘在地上，心里想着“长生不老”到底是什么；苏九黎则对“玉帝”“千里眼”这些从未听过的称呼充满了好奇。
月虹坐在原地，听着身边“孩子们”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故事里的情节，心里的慌乱渐渐散去了些。她虽然看不见这个“架空时空”的样子，不知道这里的破旧究竟是怎样的景象，也不知道未来会遇到法术和鬼，更不知道自己教的“学生”其实是一群等待化形的小妖，但此刻，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了一名老师——一名在异世他乡，给“孩子们”讲着故事的盲师。
她摸了摸身边的包，里面的盲文故事集还在。或许，她可以把那些故事都讲给这些“孩子”听，就像系统说的，说不定真的能从故事里，教给他们些什么。至于“最强弟子”，至于回去的路，她暂时不去想了——先把今天的故事讲好，先让这些“孩子”明白故事里的道理，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。
风又吹过山谷，树叶沙沙作响，像是在为这场特殊的“课堂”伴奏。月虹笑了笑，清了清嗓子：“好了，孩子们，我们休息一会儿，下一章，我们就来讲石猴在西牛贺洲，遇到了那位能教他长生不老之术的神仙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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