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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题

执骨

“脏。”

那一个字,轻飘飘的,却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谢无咎的耳膜上,烫得他整个人都剧烈地一颤。抵在喉间的匕首冰冷刺骨,寒意顺着皮肤直窜头顶,浇灭了他方才几乎失控的狂乱。

他僵在那里,维持着俯身欲吻的姿势,能清晰地看到顾沅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,没有恨,没有怨,只有纯粹的、令人窒息的厌恶和冰冷。她的手腕被他攥着,骨头硌着他的掌心,可握着匕首的那只手,稳得像磐石。

无咎“阿沅……”他喉结滚动,声音破碎不堪,带着难以置信的痛楚,“你就……这么恨我?”

顾沅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什么肮脏的、令人作呕的东西。

汤池的水汽还在氤氲上升,模糊了彼此的轮廓,却让那双眼睛里的冷光更加清晰锐利。

谢无咎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纤细的脖颈,往下滑落。因为方才的拉扯,她素白的寝衣领口微微散开了一些,露出一段精致的锁骨,以及……锁骨下方,一道狰狞的、尚未完全褪去粉嫩新肉的疤痕。那疤痕很长,蜿蜒没入衣襟更深处,像一条丑陋的蜈蚣,盘踞在她原本光洁无瑕的肌肤上。

他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
这是……坠城时留下的?还是在这一年多的“养伤”里,姬晟带给她的?

一股混杂着心痛、嫉妒和更深的恐慌的情绪,如同毒藤般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。

无咎“这伤……”他下意识地松开了钳制她手腕的力道,指尖颤抖着,想要去触碰那道疤痕,却又不敢,“是他……是他对你……”

他的声音哽住了。

顾沅随着他的目光,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领口下的疤痕,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,只是极淡地扯了一下嘴角,仿佛那不过是一道无关紧要的印记。

顾沅“与国公何干?”她手腕微微一转,匕首的锋刃更贴近他颈侧的皮肤,一丝细微的血线渗了出来,“再不滚,下次划开的,就是你的喉咙。”

那冰冷的杀意,没有丝毫作伪。

谢无咎看着她,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,看着她眼底彻底的疏离和决绝,看着她领口下那道刺目的伤疤, finally,一股灭顶的绝望和无力感,如同冰水般将他彻底淹没。

她不是他的阿沅了。

那个会对他笑,会依赖他,会满心欢喜等他凯旋的顾沅,真的已经死在了雁门关下。

眼前这个人,只是一个披着她皮囊的、来自北凛的复仇者。

他踉跄着后退一步,避开了那柄要命的匕首。颈侧那细微的刺痛提醒着他方才的险境,也提醒着他,他们之间,早已横亘了无法逾越的鸿沟。

无咎“好……好……”他喃喃着,眼神涣散,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,“我走……”

他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,似乎想将此刻她冰冷决绝的模样刻进骨子里,然后猛地转身,几乎是落荒而逃,撞开了听雪阁的门,跌入外面浓重的夜色和寒雾之中。

顾沅站在原地,听着他仓促远去的脚步声,直到彻底消失在风声里,她才缓缓垂下手臂。

匕首“哐当”一声,掉落在铺着光滑石板的地面上,发出清脆的回响。

她扶着旁边冰凉的廊柱,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,脸色比身上的寝衣还要苍白。强行支撑的冷静和强硬如同潮水般退去,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……一种空茫的钝痛。

闭上眼,方才谢无咎脸上那混合着痛苦、绝望和难以置信的表情,清晰得令人心惊。

姬晟“戏不错。”

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。

姬晟从汤阁更深的阴影里缓步走出,玄色衣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。他走到她身边,目光扫过地上那柄匕首,又落在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。

姬晟“就是心软了点。”他弯腰,捡起匕首,用指尖抹去刃上那一点细微的血痕,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擦拭一件艺术品,“那一刀,本该再深三分。”

顾沅顾沅没有睁眼,只是靠着廊柱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:“杀了他,太便宜。”

无咎姬晟低笑一声,将匕首递还到她面前:“随你。不过,经此一事,这条疯狗,怕是再也按捺不住了。”

顾沅顾沅睁开眼,接过匕首,冰凉的触感让她混沌的思绪清晰了些许。她看着姬晟:“殿下接下来有何安排?”

姬晟“明日,”姬晟转身,望向听雪阁外沉沉的夜色,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,“临渊城守将设宴。孤,带你去看一场好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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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,临渊城守府,宴会厅。

气氛远不似都城宫宴那般拘谨,带着边塞特有的粗犷和热烈。舞姬赤足踏着鼓点,旋转如风,酒香混合着烤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。

谢无咎坐在宾客席上,脸色晦暗,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。他几乎是彻夜未眠,顾沅那冰冷的眼神、决绝的话语、领口下的疤痕,还有喉间那短暂的刺痛感,反复在他脑中交织,啃噬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。

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,试图用酒精麻痹那锥心刺骨的疼痛和混乱,目光却不受控制地,一次次瞟向主位。

姬晟依旧端坐其上,姿态闲适。顾沅坐在他身侧,已换上了正式的北凛宫装,玄色为底,金线暗纹,衬得她容颜清冷,气质卓绝。她微微垂着眼睫,安静地用着面前的食物,对周遭的喧闹仿佛充耳不闻。

偶尔有北凛将领向姬晟敬酒,目光掠过顾沅时,带着几分好奇与打量,却无一人敢有丝毫怠慢。姬晟会侧首,与她低语一两句,她或微微颔首,或极淡地弯一下唇角,姿态恭顺而疏离。

这一切,落在谢无咎眼中,都成了最尖锐的讽刺和最灼人的火焰。

他的阿沅,如今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,接受着别人的注目,对别人展露哪怕只是礼节性的、细微的笑意。

而那个男人,强大,冷酷,掌控着一切。

酒意混杂着妒火和昨日受挫的屈辱,在他胸腔里熊熊燃烧,几乎要将他最后的理智焚毁。

就在这时,一名明显带着醉意的北凛武将,端着酒杯,摇摇晃晃地走到主位前,大着舌头对姬晟道:“殿下!末将……末将敬您一杯!也……也敬这位……未来的太子妃娘娘!”

他说着,目光便直勾勾地落在了顾沅身上,带着边关武将特有的、不加掩饰的直白欣赏,甚至……一丝亵渎。

姬晟握着酒杯的手指,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,眼神微冷。

那武将却浑然不觉,嘿嘿笑着,竟伸出手,似乎想去碰顾沅面前的酒杯:“娘娘……赏个脸……”

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杯沿的刹那——

“锵!”

一声清脆的金玉碎裂之声骤然响起!

谢无咎猛地站了起来,身前的案几被他带得歪斜,杯盘狼藉。他脸色铁青,双目赤红,死死盯着那名武将,声音因愤怒和酒精而嘶哑变形:

无咎“拿开你的脏手!”

整个宴会厅,瞬间安静下来。

所有的歌舞、喧哗、谈笑,戛然而止。

所有人的目光,都惊愕地聚焦在突然失态的谢无咎身上。

那名醉醺醺的武将也愣住了,手僵在半空,有些茫然地看向谢无咎。

姬晟缓缓放下酒杯,抬眸,看向站在一片狼藉中、呼吸粗重、形同疯魔的谢无咎,眼神深邃,看不出喜怒。

顾沅也抬起了头,目光平静地落在谢无咎身上,那眼神,像是在看一个……彻头彻尾的陌生人,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怜悯?

谢无咎被她那眼神刺得心脏一抽,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。他指着那武将,又猛地指向顾沅,声音颤抖,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:

无咎“你们……你们知不知道她是谁?!她是我……”

姬晟“镇国公。”

姬晟冷淡的声音打断了他,不高,却带着千钧之力,瞬间压下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、石破天惊的话语。

姬晟慢慢站起身,玄色袍服在灯火下流淌着暗沉的光泽。他走到谢无咎面前,目光如冰冷的刀锋,一寸寸刮过他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。

姬晟“你醉了。”姬晟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,“失仪于北凛宫宴,辱及孤的未婚妻……谢无咎,你大靖,便是如此礼仪之邦?”

最后四个字,重若千钧,狠狠砸在谢无咎心上,也砸在所有在场的大靖使臣心上。

使团副使吓得面无人色,连忙上前想要拉住谢无咎:“国公!您喝多了!快向太子殿下赔罪!”

谢无咎却猛地甩开他,赤红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姬晟,盯着他身后那个神色漠然的顾沅,胸腔剧烈起伏,像一头被困住的、濒死的野兽。

赔罪?

他向谁赔罪?

向这个抢走他心上人的北凛太子?向这个……对他视如敝履的旧日恋人?

他看着顾沅,希望能从她眼中看到一丝动容,一丝旧情,哪怕只是一丝慌乱也好。

可是,没有。

什么都没有。

只有一片冰冷的,深不见底的沉寂。

那一刻,谢无咎只觉得天旋地转,所有的坚持、所有的信念,都在她这默然的注视下,分崩离析,轰然倒塌。

他张了张嘴,还想说什么,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,眼前一黑,直挺挺地向后倒去。

“国公!”

“快!扶住国公!”

宴会厅内顿时乱作一团。

姬晟站在原地,冷眼看着大靖使臣手忙脚乱地扶住昏迷的谢无咎,看着他嘴角刺目的鲜红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
他微微侧头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,对身后依旧端坐的顾沅淡淡道:

顾沅“看,疯狗咬不到人,终究……是会伤了自己的。”

顾沅垂下眼睫,遮住了眸底深处,那一闪而逝的、复杂难明的光。

厅内混乱不堪,无人注意,姬晟负在身后的手,几不可察地,对着暗处,做了一个极其隐晦的手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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