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空声尖啸着扎进耳朵。
磨圆的花岗岩巨石被投石机甩上半空,石面沾着焦黑痕迹,像是被地底火焰燎过,转了两圈重重砸在城堡城墙上。
闷响震得城墙颤,石屑簌簌往下掉,青石板裂开道半丈宽的缺口,碎木梁卡在缝里,晃了晃没倒。
城墙下的联军涌得像涨潮。
人类步兵举着圆盾挡箭矢,盾面插满箭杆像刺猬;哥布林杂兵缩在后面,尖嗓子喊着听不懂的口号,往城头扔燃烧的陶罐。
两架铁梯“哐当”斜挂在缺口上,梯齿咬进石缝——这玩意儿挂牢了,短时间根本拽不下来。
围城死战,两千八百对两百六十人。
倒霉的是,李飞宇就在守城的两百六十人里。
“这仗赢了,老子的火器工坊才算有着落。”
他往城墙根吐了口带血的唾沫,唾沫砸在石缝里,混着之前溅上的血星子。
探头往下瞥了眼,立马缩回来。
刚露出去的帽檐上,瞬间钉了支弩箭,箭尾还在颤。
城楼下,穿钢甲的诺德皇家侍卫正往铁梯上爬,甲片缝隙嵌着金属纹路,似乎掺了矮人锻造的秘银。
“头儿!哥布林的陶罐烧着帐篷了!”
旁边的民兵张小五抖得像筛糠,手里的长枪拄在地上,另一只手去扑衣角的火星。
李飞宇没理他,攥着攻城弩往矢囊摸了摸,两袋弩箭还剩大半。
他选的位置刁钻——城墙突出处,正对着两架铁梯的侧面。
大盾兵防得住正面,防不住侧面射来的弩箭;除非他们侧过身,把后背亮给城头其他弓弩手。
后续的皇家侍卫更没辙,铁梯窄得两人并行都挤,他们举着斧没法挡,只能硬挨。
李飞宇瞄准最上面的皇家侍卫,那人头盔缝隙露着锁子甲,薄得像层纸。
扣扳机。
弩箭“咻”地射出去,从缝隙钻进去。
那侍卫僵了僵,重斧脱手,直挺挺栽下去,砸在下面的哥布林身上,两人一起滚进尸堆。
“好箭!”张小五喊了声,总算把箭搭上弦。
李飞宇快速上弦,又瞄准一个侍卫的腋下——甲片没盖住的地方,是软肉。
弩箭再响,那人惨叫着往下滑,沿途刮出串血痕。
城楼下的联军突然骚动,一个穿灰袍的学徒举着木杖,杖头冒蓝光,一道小火球擦着城头飞过,烧穿了军旗的边角。
“小心魔法!”亲信王虎吼着,挥战斧劈开坠落的燃烧陶罐,“宇哥,弩箭省着点用,后面可能有巨怪!”
李飞宇嗯了声,目光扫过战场。
哥布林的陶罐还在扔,城头的火越来越大,几个民兵正用水桶灭火,却被弩箭射倒两个。
仗打了快两个时辰。
李飞宇再摸矢囊,指尖只碰到两支冰凉的箭杆,箭头上的血已经干成黑褐色。
城下的尸堆堆得快到缺口,联军还在冲,灰袍学徒又放出个火球,砸在城墙根炸出火星。
他转头看旁边刚补上来的雇佣哨兵。
那哨兵缩在箭楼角落,手里攥着鼓鼓的矢囊,脸色惨白,连头都不敢抬,箭囊里的箭没动过一支。
火球炸开的光映在他脸上,他吓得往后缩,差点撞翻水桶。
李飞宇举弩,对准哨兵的后脑。
哨兵似乎察觉到什么,刚要回头,弩箭已经射穿颅骨。
血溅在石墙上,红得刺眼。
【你击杀己方士兵,部队士气-1。】
视野左下角跳出资历提示。
李飞宇瞥都没瞥,弯腰捡起哨兵的矢囊,倒出二十八支箭往自己囊里塞。
“废物的箭,不如给能用的人。”他扯了扯嘴角,“二十八个换十个精锐,这笔账值了。”
张小五吓得脸发青,往后缩了缩:“头儿……他是自己人……”
“自己人?”李飞宇把弩扔在地上,拔出双手弯刀,刀身泛着冷光,是花了三个月军饷换的矮人锻造品,“等他把箭捂凉,咱们都得死在巨怪爪下。”
铁梯上的联军终于冲上来了。
第一个大盾兵翻上缺口,刚落地就被张小五一刀捅进腰眼。
可后面的人跟着涌,三四个皇家侍卫举斧乱砍,还有哥布林钻空子往城头爬,守城兵挡不住,节节后退。
“退到主街!巷战!”李飞宇吼着,挥刀劈向一个侍卫的膝盖——重甲护不住腿弯。
刀光闪过,那人膝盖骨被劈裂,惨叫着跪倒。
王虎挥战斧缠住两个步兵,喊:“宇哥,左边有弩手群!还有个灰袍学徒!”
李飞宇往那边瞥了眼——十几个弩手躲在残骸后,灰袍学徒正举杖蓄力,杖头的蓝光越来越亮。
“掩护我!”
李飞宇后退两步,踩着斜坡往上跑,高高跃起。
身体在空中划了道弧线,越过混战的人群,重重砸在弩手中间。
落地时膝盖一麻,他没停,弯刀舞得飞快。
左边劈断一个弩手的胳膊,右边划开另一个的喉咙,银亮的刀光裹着血,溅得他满脸都是。
灰袍学徒慌了,杖头的蓝光晃了晃,火球偏得老远,砸在石墙上炸出坑。
李飞宇两步冲过去,弯刀横劈,学徒的木杖断成两截,人也跟着倒下。
王虎和几个亲信冲过来,缠住想回援的步兵,等那些步兵挣脱时,地上只剩七八个死透的弩手,李飞宇的钢甲缝里都渗着血。
巷战比城头更狠。
狭窄的街道被尸体堵得只剩条缝,人类步兵和哥布林混在一起砍杀,刀斧碰撞声、尖啸声混在一起。
李飞宇踩着碎石往前冲,镶铁战靴踏在尸体上,发出噗嗤的闷响。
一个哥布林举着短刀扑过来,他抬脚踹飞对方,弯刀顺势抹了脖子。
登城战交换比是一比十,巷战又杀得联军丢盔弃甲,可他们人多,还是往城堡逼。
他们知道,只要砍倒李飞宇的赤焰雄狮旗,日瓦车则就完了。
最后一道防线在城堡大厅前。
联军统帅马加利领主亲自上阵,穿金漆盔甲,镶着红宝石,手里握圣骑士剑,身后跟着二十个皇家侍卫,还有个骑巨狼的兽人猎头者。
“李飞宇!投降免死!本领主赏你当哥布林头领!”他嗓门洪亮,透着傲慢。
李飞宇没说话,握紧弯刀。
胳膊酸得像灌了铅,虎口磨出的血泡破了,血顺着刀柄往下淌。
马加利挥剑冲过来,剑风带着呼啸。
李飞宇侧身躲,弯刀贴着盔甲划过去,在金漆上留下道深痕。
两人缠斗起来,剑刀碰撞的火花溅在地上,点燃了散落的干草。
马加利的剑法花哨,却慢。
第七次碰撞时,李飞宇故意卖个空当,让剑刺向自己胸口——那里甲厚。
趁马加利剑势已老,他猛地矮身,弯刀往上撩,挑飞对方的剑,随即刀柄砸在他后脑上。
马加利像袋麦子似的倒下去,被王虎捆了个结实。
兽人猎头者见统帅被俘,掉转巨狼想跑,被张小五一箭射穿狼眼,连人带狼滚倒在地。
联军看见统帅被俘,士气彻底崩了,有人扔武器跑,有人跪地求饶,剩下的被收拾干净。
李飞宇扯下联军旗帜,刚要挂自己的雄狮旗,视野里突然弹出大段文字。
【尊贵的玩家您好,您已连续登录战争之风新纪元12小时,根据老年人权益保护法,将在半小时后强制下线。】
2088年,可控核聚变和强人工智能早成了家常便饭,能源用不完,生产力没上限,国家成了世界第一。
虚拟游戏《战争之风新纪元》刚更新奇幻模组,加了地精火器和深渊兵种,李飞宇熬了夜抢着体验。
他骂骂咧咧摘下虚拟头盔,从游戏养生仓里爬出来。
头发全白了,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,手抖得厉害,每走一步都要扶着仓沿。
“哪个缺德的发明这破法?”他往地上啐了口,“老子都九十三了,打个游戏还被管着!刚要造喷火器呢!”
机器人管家圆蛋滑过来,机械臂托着牙杯,金属音平平的:“李爷爷,该刷牙了,您刚才在游戏里喊得嗓子哑。”
“喊哑怎么了?”李飞宇抢过牙杯,“老子刚干翻马加利那孙子,再打半小时就能解锁地精工坊!”
刷牙,洗脸,吃机器人端来的营养粥。
粥没味,他扒了两口就扔在桌上,躺到床上刷手机。
屏幕跳着游戏推送,正是新纪元模组的火器介绍,配图是冒着火焰的喷火器,下面写着“改写剑与魔法的规则”。
圆蛋又滑过来,机械臂碰了碰他的胳膊:“李爷爷,该睡觉了,您昨天只睡了四个小时。”
李飞宇背过身,把手机往脸上挡:“别烦我,看会儿喷火器图纸。”
圆蛋的摄像头闪了闪,像委屈似的,滑着离开了。
手机屏幕上的喷火器看得他眼热,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,嘴里嘟囔:“这玩意儿要是早造出来,哪用跟皇家侍卫拼刀……”
屏幕下方弹出来条新闻,标题是老人连续刷八小时手机猝死,医生提醒合理作息。
他嗤笑一声:“猝死?笑话,老夫已经连续刷七小时零五十九分……”
话没说完,胸口突然闷得慌,像被块石头压住。
手机从手里滑下去,屏幕还亮着,停留在喷火器的解锁界面。
李飞宇张了张嘴,没发出声音,眼睛慢慢闭上了。
窗外的阳光照进来,落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,倒显得平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