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

她问得理所当然，带着纯粹的不解和属于十年前那个鬼王宗少主的骄矜。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眸里，没有十年沉淀的沧桑，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恨，只有对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子，以及他身上那件象征着她家族势力服饰的疑惑。

这纯粹的陌生，比任何利刃都要锋利，瞬间刺穿了鬼厉勉强维持的冰冷外壳。他踉跄了一下，噬魂棒上的血光都随之明灭不定，仿佛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在崩塌。他想开口，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沙子堵住，只能发出嗬嗬的、破碎不堪的气音。

陆雪琪他……

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，试图解释，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是陆雪琪。她看着碧瑶，那双冰雪般的眸子里，有关切，有怜悯，有一丝了然，却唯独没有敌意，她只是顿了顿，似乎在斟酌措辞，最终化为一句简洁却沉重的陈述：

陆雪琪他是鬼厉，鬼王宗血公子

碧瑶秀眉蹙得更紧。鬼王宗何时多了个血公子？她为何从未听闻？父亲麾下何时有了这样一位……煞气冲天的人物？而且，他方才与青云门弟子动手的狠厉，绝非伪装。

碧瑶血公子？”碧瑶重复了一遍，目光再次上下打量鬼厉，试图从他身上找出更多线索。宗内何时有了你这号人物？我爹……”她提到父亲，语气自然，仿佛只是离开了几日。

野狗大小姐！您、您真的不记得了？！”野狗道人忍不住尖声叫道，脸上又是激动又是惶恐，“他是……他是……”他想说“他是张小凡啊”，可看着鬼厉那副魂不守舍、仿佛随时会碎裂的样子，又看着碧瑶全然懵懂的神情，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，怎么也吐不出来。

秦无炎“碧瑶，你……你没事就好！这其中必有误会，你且先过来，容我慢慢与你解释。”他言语间，已然将碧瑶划归到自己这边，带着明显的保护欲和占有意味。

碧瑶碧瑶却对他这过分的热络感到不适，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，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，眉头微蹙：“你又是谁？我为何要听你解释？”她记得刚才这人似乎也叫过她的名字。

秦无炎的手僵在半空，脸上的笑容瞬间有些挂不住，眼底闪过一丝阴霾，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执念覆盖。

场面一时变得极其诡异。本该是正魔对峙、生死相搏的战场，却因为碧瑶这个“不该存在”之人的出现，以及她带来的巨大认知错位，使得争斗难以继续。青云门三人面面相觑，林惊羽和曾书书满腹疑云，陆雪琪则静静地看着碧瑶和状态明显不对的鬼厉，清冷的目光深处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。

而鬼厉，在经历了最初的巨大冲击后，终于勉强找回了一丝声音，那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、近乎卑微的确认，他死死地看着碧瑶，一字一句地问：

鬼厉你……不认识我？你……记得现在……是何年何月？你……可知你自己……”他顿住，后面的话，“死了十年”这四个字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，那对他而言，是比凌迟更痛苦的酷刑。

碧瑶被他这奇怪的问题问得更加迷惑，但也隐隐察觉到自己似乎错过了非常重要的东西。她环顾四周这些认识她、她却感到陌生的人们，看着这剑拔弩张又因她而停滞的场面，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。

碧瑶我是碧瑶，鬼王宗宗主万人往之女。我方才还在狐岐山祭奠母亲，不知为何会到此地。你们……”她的目光扫过众人，最终落在鬼厉那张痛苦扭曲的脸上，“谁能告诉我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

山谷中，只有风声呜咽，无人能给她答案。鬼厉眼中的光，在听到她这番话后，一点点熄灭，沉入更深的、绝望的黑暗。他找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，却发现珍宝已然忘却了所有与他们相关的过往。这究竟是恩赐，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惩罚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