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

他能说什么？说他就是十年前那个给她草药的傻小子张小凡？说他后来加入了鬼王宗，成了血公子鬼厉？说他们之间曾有过那样深刻的情感与无法弥补的遗憾？

看着她那双清澈中带着疑惑和一丝不耐的眸子，他所有的话语都哽在了喉头，化为一片无声的荒芜。

最终，他只是极其艰难地，用一种近乎破碎的、带着一丝卑微祈求的语气，低哑地开口

鬼厉“你……可以先跟我回鬼王宗吗？”

碧瑶碧瑶那句“凭什么？我认识你吗？”

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，精准地刺入鬼厉心脏最痛处。他周身剧烈翻涌的血煞之气猛地一滞，那双死寂的眸子深处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。他看着她，那个他寻觅了十年、悔恨了十年、在无数个夜晚被其身影啃噬心肺的人，此刻就站在他面前，用看陌生人的、带着戒备和一丝不耐烦的眼神看着他。

鬼厉我…

鬼厉的喉咙像是被粗糙的砂石堵住，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。他看着碧瑶那清澈却疏离的眼眸，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。骄傲、戾气、杀意……在她这陌生的目光下，土崩瓦解。

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，这个如今在正魔两道都令人闻风丧胆的血公子，竟踉跄着向前一步，然后——

“噗通”一声。

他直挺挺地、毫无征兆地，单膝跪在了碧瑶面前。

山谷中一片死寂，连风都停止了流动。

曾书书倒吸一口凉气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。林惊羽握着斩龙剑的手猛地收紧，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无法理解。陆雪琪清冷的容颜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动容，她看着鬼厉跪下的背影，那双如寒星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深的痛楚，握着天琊的手指微微泛白。

秦无炎脸上的温文笑意彻底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的忌惮与怒火，他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鬼厉，又看向一脸错愕的碧瑶，袖中的拳头悄然握紧。

野狗道人更是吓得缩起了脖子，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。

碧瑶也彻底愣住了。她完全没料到这个看起来煞气冲天、实力强悍的男子会突然做出如此举动。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，警惕未消，但更多的是一种措手不及的茫然

碧瑶你……你这是做什么？”

鬼厉抬起头，仰视着她。那张苍白，而俊美的脸上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戾气，只剩下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和无尽的疲惫。他放弃了所有解释，放弃了所有试图让她“记起”的徒劳，只是用那双承载了太多痛苦与执念的眸子，深深地望着她，声音低哑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：

鬼厉跟我回鬼王宗……求你

他没有回答她“凭什么”，也没有说自己是谁。他只是放下了所有的尊严，用最直接、也是最笨拙的方式，表达着他唯一的诉求——带她回去。回到那个，在他们共同记忆中，尚且算是“家”的地方。

碧瑶被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祈求震住了。那眼神太过复杂，太过沉重，让她心头莫名地一悸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感悄然蔓延。她不明白为什么，但这个男人此刻的姿态和眼神，让她无法像刚才那样干脆利落地拒绝。

她蹙着眉，看着跪在面前的男子，又环视了一圈表情各异的众人，最后目光落在鬼厉身上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，迟疑地开口：

碧瑶你……你先起来。鬼王宗……我自然会回去。但你……” 她顿了顿，依旧带着疑惑，“你到底是谁？为什么……要这样？

她的话，如同最后一片羽毛，轻轻落在鬼厉紧绷的心弦上。他知道，她依旧不认识他。但至少，她没有立刻转身离开。

这就够了。

对于在无边黑暗中行走了十年的他来说，这一点点微光，已是救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