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

鬼厉没有起身。

他就那样单膝跪在那里，像一尊凝固的、承载了太多风霜与痛苦的雕像。碧瑶那句“你先起来”仿佛没有传入他耳中，他只是固执地、用那双翻涌着晦暗波涛的眸子仰视着她，重复着那个卑微的祈求：

鬼厉回去

碧瑶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，那目光太过沉重，让她心头发慌，还有一种莫名的、细微的刺痛感。她不喜欢这种感觉，更不喜欢被这样当众跪着，尤其旁边还有青云门的人和那个让她不舒服的秦无炎在看着。

她蹙起秀眉，语气带上了一丝属于大小姐的恼火

碧瑶喂！我让你起来！男儿膝下有黄金，你……” 她顿了顿，想起他身着鬼王宗服饰，勉强压着火气，“你既是我圣教弟子，这般模样，成何体统！”

林惊羽林惊羽见状，沉声开口，试图理清这团乱麻：“碧瑶姑娘，你方才说你一觉醒来就在此，你可记得……昏迷之前，是何时？何地？”

碧瑶自然记得！三日前是我娘忌日，我在狐岐山祭拜时旧伤复发，昏了过去。” 她说着，环顾四周，看着那些明显经历了岁月变迁的地形和植被，以及眼前这些气质与十年前迥异的“故人”，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，“这里……究竟是何处？你们……为何都变得如此奇怪？”

三日前……娘亲忌日……” 曾书书倒吸一口凉气，与林惊羽、陆雪琪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。他们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。

陆雪琪碧瑶姑娘，如今……距离你所说的‘三日前’，已过去了整整十年。”

碧瑶十年

碧瑶失声惊呼，水绿色的身影猛地一晃，脸上血色瞬间褪去。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陆雪琪，又看向跪在地上、气息阴郁的鬼厉，看向神色复杂的林惊羽和曾书书，最后目光落在自己完好无损、却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手上。

穿越时空？回到了……十年后？

所以，这个跪在她面前，被称为“鬼厉”、“血公子”的男子……真的是十年后的张小凡？那个傻小子，竟然加入了鬼王宗，还变成了如今这副……模样？

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的脑海，让她一阵眩晕。她需要时间消化，需要弄清楚这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！

而此刻，鬼厉在听到“十年”这个字眼时，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。他依旧跪着，却微微垂下了头，仿佛无法承受碧瑶那带着震惊与探究的目光。他知道，她终于开始触及那残酷的真相了。

秦无炎“碧瑶，既然你已知道缘由，此地不宜久留。鬼厉他……”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，“他这些年变化很大，心性难测。你还是先随我离开，我慢慢向你解释这十年发生的事。”

碧瑶跟你走？” 碧瑶猛地回过神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，看向秦无炎的眼神依旧带着疏离和警惕，“不必了。我要回鬼王宗。” 她需要回去，回去找父亲，回去弄清楚一切！

她再次将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鬼厉，心情无比复杂。这个陌生的、强大的、却对她展现出惊人卑微的男子，是十年后的张小凡，是……她现在理论上应该认识的“同门

碧瑶你，”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，却努力维持着镇定，“鬼厉是吧？起来，带路，回鬼王宗。”

鬼厉是

他转身，沉默地在前面引路，那背影在血色夕阳下拉得长长的，孤寂而沉重。

碧瑶看着他的背影，又看了看神色各异的众人，咬了咬唇，迈步跟了上去。在经过陆雪琪身边时，她感觉到那道清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，带着一种她无法完全理解的复杂情绪。

秦无炎脸色阴沉地看着碧瑶毫不犹豫地跟上鬼厉，眼神阴鸷，但最终还是按捺下来，默默跟在了后面。

山谷中，只留下青云门的三人，望着那一行人远去的身影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
林惊羽长长叹了口气

林惊羽这……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
曾书书曾书书挠了挠头，一脸匪夷所思：“穿越时空？活了这么多年，头一回见到！这下……鬼王宗怕是要翻天了。”

曾书书陆雪琪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碧瑶消失的方向，天琊神剑收敛了所有光华。她知道，那个人的世界，从碧瑶重新出现的那一刻起，就已经天翻地覆了。而她，只是一个……旁观者。 碧瑶跟在鬼厉身后，看着他那沉默而紧绷的背影，无数疑问在心头盘旋。这十年，他经历了什么？为何会变成这样？他们之间……又发生了什么？ 她下意识地，轻轻扯了扯自己水绿的衣角，这是她心绪不宁时的小动作。 前方的鬼厉，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，在她做出这个动作的瞬间，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 他记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