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
神相门派的晨雾缠绕着松针,与琴音交织出一片朦胧。沈萧然的身影伫立在观星台旁那棵老松树下,指尖轻拨七弦琴,《凤求凰》的旋律清越而执着,如同一汪寒泉流淌在山间。日复一日,他从未缺席过这片晨光。弟子们远远望见,总是默契地放轻脚步。“冷面琴痴”的名号早已成为他的代名词,唯有凑近了才能发现,他拂过琴弦时指缝间藏着的专注——那份将“清弦鸣绝”练至收发自如的底气。
重华是这门派里最灵动的存在。她不爱久居琴房,偏偏钟情于观星台顶漫天星辰下的弹奏。别人听不懂她咿咿呀呀的琴音,只当是孩童胡闹,但只有她自己明白,那些细碎的声音仿佛能叩开夜空的秘密,换来星星的回应。她的日常便是赖在沈萧然身边,脆生生地喊一句“大冰块”,然后晃着他的袖子讨要松雪糖。哪怕被扫了一眼,也只是嘻嘻笑着,毫不退缩。
几日前,沈萧然奉命下山,观星台旁的琴音便少了几分。没了逗弄对象的重华百无聊赖,抱起半旧的琴四处溜达。那天,她在山脚茶寮遇到了龙吟门派的任逍遥。那人白衣胜雪,谈吐爽朗,听说她会“与星对琴”竟未露嘲讽,反倒陪着聊了一下午江湖趣闻。临别时,他还递给了重华龙吟门派的地址,约定再聚。
沈萧然归来时,正撞见任逍遥辞行的情景。他只是淡淡颔首,目光掠过重华亮晶晶的眼睛,却未多问,转身继续投入练琴中。日子恢复如初,可每当监督重华练琴时,沈萧然总显得格外耐心。一首《平沙落雁》,重华反复错了几百遍,他却从未显露出半点不耐。待她停手后,他的指尖才重新落在琴弦上,一点点纠正错误的指法。
“练什么琴?”某日,重华把琴拨得嗡嗡作响,满腔怨气,“我又不是你,一首曲子弹八百遍也不腻!”沈萧然依旧平静无波,轻轻按下颤动的琴弦,低声道:“师父在等你。”这一句话总能让重华暂时安静,不过片刻后,她又找借口溜走,最后还是被沈萧然拎回琴房。唯独有一次例外,便是他做松子酥的时候。那时,重华蹲在灶台边,乖乖等着第一块出炉,连练琴的怨气都消散殆尽。
一切变化始于一封信。那天,重华蹲在老松树下喂松鼠,展开信纸时眉头微蹙。沈萧然恰好练完琴,察觉到她的异样,难得主动开口:“信里写了什么?”重华扬了扬信纸,眼中闪烁着狡黠,“任大侠邀请精通音律的人去雅集,我觉得非你莫属!说不定还能遇见你的正缘,《凤求凰》也能更添滋味。”沈萧然的指尖微微一顿,眼神坚定:“我不会去。”“你必须去!”重华提高音量,伸手想抢琴,却被他侧身躲开。恰逢一位师姐路过,答应参加此事,这才避免了争执升级。
半月后,第二封信如期而至。任逍遥邀请重华一同游历江湖。她盯着信纸看了许久,想起日复一日枯燥的练琴生活,又想起那些江湖趣事,心中渐渐活络起来。趁着夜色,她悄悄收拾行李,揣上两块新出炉的松子酥,在桌上留了封信,蹑手蹑脚地出了门派,朝约定的渡口赶去。
次日清晨,沈萧然如往常般来到琴房外。屋里没有声音,推门一看,床上被褥整齐,琴仍置原处,却不见人的踪影。他低声自言自语:“又跑哪儿去了?”随后开始四处寻找——观星台、茶寮、竹林……凡重华常去的地方,他都搜了个遍,却始终找不到。一种陌生的无措悄然爬升,他最终站定竹林中,望着飘散的晨雾,忽然灵机一动,返回重华的寝室。
信封压在砚台下,上面写着“任逍遥”三个字,刺得他心口微微一沉。脑海中迅速闪过重华提及“任大侠”的模样,他匆匆赶往掌门书房,将信递过去,语气难得急促:“掌门,重华她……出走了,去找任逍遥游历江湖了。”
掌门接过信,仔细看过后轻轻叹息:“她近来嫌练琴无趣,出去散心也好,有龙吟弟子陪同,应该无妨。”沈萧然沉默不语。走出书房时,晨雾已渐散,阳光洒在他的肩头。向来沉稳的大师兄此刻内心只有一个念头:无论多远,他都要找回那个喊他“大冰块”,爱吃松子酥,又总偷懒不练琴的小师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