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猎人与猎物

枷锁与玫瑰

一周后,巴黎,顾怀远画廊顶层的顶级会客室。

晨光穿透巨大的弧形落地窗,将窗外梧桐的金黄枝叶揉碎成光斑,落在深胡桃木长桌上——桌面光洁如镜,倒映着桌上银质咖啡具的冷光,连骨瓷杯沿凝结的水珠,都清晰得能看见纹路。

空气里飘着蓝山咖啡的醇厚香气,却压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紧绷感,像一根细弦,绷在每个角落,等着被某个人拨动。

沈清歌坐在长桌主位,一身珍珠白的真丝职业套装衬得她肤色冷白如玉。上衣是利落的枪驳领,袖口缀着三颗小巧的珍珠纽扣;长裤是高腰阔腿款,垂坠感极佳的面料在椅边堆叠出柔和的弧度。

她的长发用一支玉色发簪一丝不苟地挽成低髻,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线条优美的锁骨,脸上是精致却淡的妆容,眉峰微扬,唇色是接近裸粉的豆沙色,唯有一双眼睛,平静得像深不见底的潭水,不起一丝波澜。

沈清歌的对面,星宸科技欧洲区负责人和几位高管坐得笔直,深色西装熨烫得没有半分褶皱。负责人手里攥着合作方案,额角微微泛着薄汗,说话时语气带着明显的恭敬:“Song女士,您提出的‘东方美学+科技材质’的联名理念,我们总部非常认可。您设计中对线条的掌控、对色彩的克制,完全符合星宸高端线的定位……”

会议进行得异常顺利。星宸的代表们对Song的设计理念、市场号召力表现出毫无保留的诚意,甚至主动提出,愿意将联名系列的设计主导权完全交给她。

“……为表重视,我们厉总特意推掉了米兰的行程,亲自来巴黎与您面谈。”负责人抬腕看了眼百达翡丽腕表,语气愈发恭敬,“厉总的航班半小时前已经落地,此刻正在赶来的路上,预计十分钟后到。”

沈清歌端起面前的骨瓷咖啡杯,杯柄在她指间转过半圈,动作优雅得如同古典油画里的贵女。

她轻轻啜了一口咖啡,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,却没暖到心底半分。“好,”她放下杯子,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,声音平静无波,“我很期待与厉总的会面。”

十分钟,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
当会客室那扇厚重的雕花实木门被秘书轻轻推开时,房间里流淌的空气骤然凝固。

厉景辰走了进来。

三年时光,似乎格外优待他。他依旧是那个能让全场瞬间失语的男人——一身深灰色杰尼亚高定西装,肩线锋利,腰线收得恰到好处,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修长;内搭的白色衬衫领口系得一丝不苟,领带是暗纹的藏蓝色,低调却难掩贵气。

他的五官依旧俊美得极具攻击性,只是眉宇间沉淀了一层更深的阴郁,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的深潭;那双曾经只有冰冷算计的眼眸,此刻眼底藏着一丝难以磨灭的疲惫,眼尾的红血丝,泄露了他无数个不眠之夜。

厉景辰在助理周鸣的簇拥下步入房间,脚步沉稳,气场强大到让空气都跟着下沉。他目光习惯性地、带着掌控一切的威势扫过在场众人,高管们纷纷起身致意,他却只是微微颔首,视线最终,落在了主位上那个背对着门口的身影上。

那身影纤细,却挺得笔直,珍珠白的套装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,乌黑的发髻用一支简单的玉簪固定,露出的后颈线条,像上好的羊脂玉,熟悉得让他心脏猛地一跳。

“厉总,”欧洲区负责人立刻迎上前,恭敬地侧身介绍,“这位就是Song女士,我们这次联名合作的核心设计师。Song女士,这位是我们星宸科技的总裁,厉景辰厉总。”

沈清歌缓缓地、缓缓地转过身来。
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,又被无限拉长。阳光落在她脸上,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——眉峰比从前更锐,眼尾比从前更翘,唇线比从前更清晰,可那张脸,那双眼睛,是他刻在骨血里、午夜梦回时反复出现的模样,是他以为早已在那场大火里烧成灰烬的模样!

当厉景辰的视线清晰地捕捉到这张脸时,他脸上那种运筹帷幄的冷静和威严,如同被铁锤砸中的玻璃,瞬间碎裂!

厉景辰的瞳孔剧烈收缩,像被强光刺激般猛地眯起,又在瞬间睁大,里面写满了极致的震惊;呼吸猛地一窒,胸口像是被巨石砸中,疼得他几乎无法吸气;脚下不受控制地踉跄了半步,若不是身后的周鸣及时扶了他一把,他几乎要栽倒在地。

厉景辰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,只剩下一片惨白,嘴唇颤抖着,眼神里翻涌着难以置信、失而复得的狂喜,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——她没死!她怎么会没死?那场大火!那具烧焦的尸体!那枚他亲手送她的、嵌在尸骨上的钻戒!全都是假的?!

“清……歌……?”一个颤抖的、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名字,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巨大情绪波动,从他喉咙里滚出来,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木头。

他身后的周鸣也彻底愣住了,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,眼睛死死地盯着沈清歌,仿佛见了鬼——这不是三年前在厉家别墅大火里“丧生”的沈小姐吗?她怎么会变成欧洲时尚圈炙手可热的设计师Song?!

整个会客室陷入一片死寂。星宸的高管们面面相觑,眼神里满是疑惑——厉总怎么了?Song女士和厉总认识?为什么厉总的反应这么大?

沈清歌缓缓站起身,姿态优雅得无可挑剔。她看着眼前这个明显失态的男人,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,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、公式化的微笑,如同对待任何一个初次见面的重要客户。她伸出右手,指尖微凉,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,涂着透明的甲油。

“厉总,久仰大名。”她的声音清晰、冷静,像初冬的湖面,不起一丝涟漪,不带一毫多余的情绪,“我是Song。”

我是Song。

不是沈清歌。

不是那个曾经爱他爱到尘埃里,会因为他一句夸奖而开心半天,会因为他的冷漠而偷偷落泪的沈清歌。

这句自我介绍,像一盆刚从冰湖里舀出来的冷水,带着冰碴,对着厉景辰当头泼下。他眼中刚刚燃起的、混乱的光芒,瞬间被浇灭,只剩下一片茫然和难以置信。

厉景辰看着她,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神,看着她疏离客气的微笑,看着她伸出的、只用于商业礼节的手——她在拒绝承认过去,她在把他推到“陌生人”的位置上!

厉景辰死死地盯着她,目光像带着钩子,要将她的灵魂都勾出来看个明白。

是她!真的是她!眉眼间的弧度,说话时尾音的轻颤,甚至是她紧张时会微微蜷缩的指尖,都和记忆里的沈清歌一模一样!

可她的眼神,她的气场,她的语气,又陌生得让他心慌——这三年,她到底经历了什么?是谁把她从大火里救出来的?她为什么要隐姓埋名?她为什么要变成“Song”?

巨大的震惊过后,是排山倒海般的狂喜——他的清歌没死!她还活着!这比让他赚一百个亿都让他开心!可紧接着,又是被欺骗、被愚弄的愤怒——她竟然骗了他三年!让他活在愧疚和思念里三年!

可更多的,是一种难以言喻的、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,像海啸一样席卷了他的理智,让他几乎无法思考。

他僵硬地伸出手,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,握住了她微凉的指尖。那熟悉的触感,细腻的皮肤,让他心脏一阵剧烈抽搐,疼得他几乎要落下泪来。三年了,他以为再也握不到这双手了。

“Song……女士?”他重复着这个称呼,声音沙哑得厉害,像是被砂纸磨过,目光却像烙铁一样紧紧锁住她的脸,不肯移开分毫,仿佛要将这三年错过的时光,都在这一刻补回来。

“是的,厉总。”沈清歌不动声色地、坚定地抽回了自己的手,指尖在收回时,轻轻擦过他的掌心,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,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必要的商业礼节,“看您的样子,似乎旅途劳顿。不过时间宝贵,不如我们先继续会议?”

沈清歌重新落座,姿态娴熟地翻开面前的黑色皮质文件夹,抽出里面的合作细则,用银色钢笔在上面划出几条线,开始条理清晰地阐述自己的观点:“关于贵公司提出的联名系列,我有几个细节需要确认。第一,面料必须使用我指定的意大利羊绒和中国苏绣,供应商名单我已经列好,不能更换;第二,广告拍摄必须由我指定的导演团队负责,拍摄地点选在敦煌和巴黎,两地取景;第三,利润分成比例,我要求提高五个百分点,毕竟设计主导权在我这里,市场风险也由我承担……”

她的语气专业,逻辑严密,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完全进入了顶级设计师的工作状态,仿佛刚才那个让厉景辰失态的“沈清歌”,只是他的幻觉。

厉景辰却根本无法集中精神。他坐在她对面,目光近乎贪婪地流连在她的脸上、她的身上——她的眉峰比从前更锋利了,眼底的怯懦被冷静取代,说话时的语气带着掌控全局的自信,连握笔的姿势,都比从前更用力、更坚定。

她变了,变得更美,更耀眼,也更……冰冷。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疏离和独立,像一层无形的铠甲,坚硬、冰冷,将他牢牢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。

他看着她,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疼得喘不过气。

这真的是那个曾经在他面前小心翼翼、连大声说话都不敢,会因为他一句重话而红了眼眶,会偷偷在他办公室门口等他下班的沈清歌吗?

这三年,她到底吃了多少苦?受了多少罪?才从一株需要依附他的菟丝花,长成了如今这棵能独当一面的白杨树?

而他,又该如何面对这个“死而复生”、却已然脱胎换骨,甚至对他视若无睹的……前妻?

厉景辰垂下眼,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——刚才触碰她指尖的微凉触感,还残留在皮肤上,却像一根刺,扎进了他的心里。

曾经,他是猎人,她是他掌心的猎物,逃不出他的掌控;可现在,重逢的这一刻,猎人与猎物的角色,已然悄然颠倒。

他成了那个被勾起执念、失魂落魄的猎人,而她,成了那个站在高处,冷静地看着他失态,甚至可能……早已布下陷阱的猎物。

这场博弈,从一开始,他就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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