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歌的离开,像抽走了厉景辰世界里最后一丝鲜活的气息。
偌大的江南宅院重新变得冰冷而空旷,庭院里的玉兰开了又谢,香樟落了又绿,却再没有那个穿着简约衣裙、安静坐在藤椅上的身影。
只有客厅茶几上,那本她没带走的时尚杂志,还停留在某一页,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,这里曾有过片刻的温暖。
厉景辰没有食言。从未动用任何资源追踪她的行踪,从未试图通过周鸣或顾怀远打听她的消息,甚至在深夜辗转难眠时,都克制着自己不去搜索与“沈清歌”相关的任何信息。
他将所有翻涌的思念、不安的猜测,以及深埋心底的那点渺茫期待,都强行压抑在冰冷的外表之下——如同一座进入休眠期的火山,表面平静无波,内里却藏着滚烫的岩浆,只等一个契机,便会喷薄而出。
他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两件事上:康复,以及星宸科技的运营。身体在私人医生的精心调理下逐渐恢复,胸口的疤痕淡成了一道浅粉色的印记,只是偶尔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,提醒着他那场用生命换来的守护。
厉景辰重新回到公司主持大局,却不再像过去那样锐利逼人——眉宇间那份属于商界帝王的凌厉,似乎在漫长的等待中沉淀了许多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沉稳。
偶尔在会议间隙望向落地窗外的远方时,眼神里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,随即又被温柔覆盖,那是独属于沈清歌的痕迹。他变得比以往更沉默,也更有耐心,连处理最棘手的商业纠纷,都多了几分从容不迫。
厉景辰开始做一些过去从未做过的事情。比如,将沈清歌留在家里的时尚杂志、艺术评论集一本本认真读完,遇到不懂的设计术语,会特意找来专业书籍查阅,试图走进她所热爱的、充满美学与创意的世界;比如,亲自参与星宸科技的公益项目,将自己名下除保障集团运营必需外的绝大部分资产,陆续转入一个以“S.Q.G”(沈清歌名字拼音首字母)命名的私人基金会,基金会的核心方向,正是她曾在采访中提及的“资助贫困地区艺术教育”与“支持女性创业”——这是他所能想到的,不打扰她、却又能默默靠近她理想的方式。
周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,心中五味杂陈。他跟随厉景辰多年,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样子,见过他冷酷狠厉的样子,见过他因失去而崩溃的样子,却从未见过他如此……安静而长久地等待一个人。没有焦躁,没有逼迫,只有日复一日的坚守,仿佛他余生的所有意义,都系于那个远行女子归来时,轻轻说出口的一个答案。
春去秋来,夏蝉冬雪,将近一年的时光,在无声的等待中悄然滑过。
这期间,沈清歌的名字和她创立的Song品牌,并未从公众视野中消失,反而以一种更加独立、更加耀眼的姿态,绽放在国际时尚舞台上。她的“破茧”系列被伦敦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永久收藏,后续推出的“共生”系列,以自然与科技的融合为主题,再次引发全球时尚界的关注。
沈清歌本人却极少露面,拒绝了所有专访邀约,行踪成谜。偶尔有国外狗仔拍到她的模糊侧影——在北欧小镇的雪地里看极光,穿着厚重的羽绒服,仰头望着天空,眼神明亮;在南亚的古老寺庙里静坐,身着素色长裙,双手合十,神情虔诚;或是在非洲草原的星空下写生,画板上是绚烂的色彩,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。
照片里的她,没有了过去的紧绷与疏离,神情平静,目光悠远,仿佛在与天地对话,在自然中汲取力量。
厉景辰会让周鸣悄悄收集这些照片,打印出来,放在书房的抽屉里。每当深夜独处时,他会小心翼翼地拿出来,一张一张仔细翻看。看着她在不同的风景里,一点点褪去最后一丝阴霾,变得愈发沉静、自由而强大,他心中既有为她高兴的释然,也有因时空距离而产生的、日益深重的思念与忐忑。
她还会回来吗?
这一年的远行,她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吗?
那个答案……会是他所期待的、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可能的“我们试试”吗?
他不知道。也不敢深想,生怕那点微弱的希望,会在过度的揣测中熄灭。
他能做的,只有等。
用他这一年来学会的、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——尊重她的节奏,守护她留下的所有空间,努力成为一个更温和、更懂得珍惜的人,让自己配得上她可能给予的任何一种未来,无论是他期待的重逢,还是……彻底的告别。
又是一个玉兰花开的季节,庭院里的白色花瓣随风飘落,落在书房的窗台上。
厉景辰坐在书桌前,手里拿着一张沈清歌在非洲草原写生的照片,指尖轻轻拂过她的侧影,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
他抬头望向窗外,阳光正好,微风不燥,他知道,无论等待多久,他都会在这里,等她回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