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归与交锋

初秋的风带着一丝凉意，吹得窗外的梧桐叶渐渐染上金黄。

这天下午，厉景辰正在书房处理星宸科技的季度报表，内线电话突然响起，是周鸣的声音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：“厉总，Song女士……回来了。”

短短一句话，让厉景辰握着钢笔的手猛地顿住，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。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，周鸣的声音又传来：“她的助理刚刚联系公司，希望能约您见面，说是……要商讨‘星空’品牌下一季的合作事宜。”

厉景辰握着话筒的指节几不可察地收紧，指腹泛白。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起来，像擂鼓般撞击着肋骨，一股热流猛地冲上头顶，让他有瞬间的眩晕——她回来了。

时隔一年，她终于回来了。却用如此公事公办的理由，以“Song品牌创始人”的身份，而非“沈清歌”的私人名义。

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喉结滚动了一下，声音竭力维持着一贯的平稳，听不出任何波澜：“时间，地点？”

“明天上午十点，在Song女士位于黄浦江畔的新工作室。”

“好。”一个字，简洁得像在敲定一笔普通的商业合作。

挂断电话，厉景辰在原地站了许久，书房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。他缓缓走到落地窗前，窗外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，黄浦江蜿蜒流淌，阳光洒在江面上，波光粼粼。

可这繁华的都市景象，他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，眼中只有自己剧烈波动的心绪——她回来了，以合作者的身份，如此冷静，如此疏离，是已经想好了要彻底划清界限，还是……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？

一夜无眠。第二天清晨，厉景辰提前半小时便起身收拾。他没有穿以往标志性的黑色西装，而是选了一件浅灰色的休闲西装，内搭白色衬衫，领口松开两颗扣子，少了几分商界帝王的凌厉，多了几分温和的亲近。

厉景辰对着镜子反复整理着衣领，指尖微微颤抖，像个等待约会的少年。

最终，他提前十五分钟到达了沈清歌的新工作室。这里位于黄浦江畔一栋视野开阔的江景写字楼顶层，与她在巴黎那间充满法式浪漫的工作室截然不同，处处透着极简的东方美学——墙面是淡淡的米白色，地面铺着温润的原木，角落摆放着几盆造型古朴的松柏，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水墨留白画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现磨咖啡混合的气息，宁静而雅致。

助理是个年轻的女孩，看到他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，随即恭敬地引他走向会客室：“厉总，沈总已经在里面等您了。”

会客室的门被轻轻推开。沈清歌已经在了。

她背对着门口，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，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黄浦江面。身上穿着一条浅灰色的羊绒针织长裙，质地柔软，勾勒出她挺拔纤细的身姿；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，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固定，露出纤长优美的脖颈，颈间没有任何饰品，却更显干净利落。

近一年未见，她似乎清瘦了些，下颌线愈发清晰， but 周身的气场却更加沉静内敛，像一块经过岁月长河打磨的美玉，褪去了锋芒，只余下温润而坚定的光华。

听到脚步声，沈清歌缓缓转过身。

四目相对的瞬间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。

厉景辰的呼吸几乎停止，目光贪婪地、屏息地注视着她。她的脸庞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，却褪去了最后一丝属于过去的青涩与怨怼——眉梢眼角的紧绷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容的柔和；眼神清澈、平静，像无风的湖面，却又藏着一种洞察世事的了然，和一种温和而不容动摇的坚定。

沈清歌看着他，没有躲闪，没有恨意，也没有他预想中的刻意疏离，就像……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、重要的故人，带着一丝浅淡的、真诚的笑意。

“厉总，来了。请坐。”她率先打破了沉默，声音温和平静，像初秋的风，拂过心头，带着一丝熟悉的暖意。她抬手，指了指旁边铺着浅灰色软垫的沙发，动作自然而优雅。

厉景辰依言坐下，沙发的柔软让他有瞬间的恍惚。心脏依旧跳得厉害，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，喉头发紧，千言万语堵在胸口，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——想问她这一年去了哪里，想问她过得好不好，想问她有没有想过自己，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干涩的回应：“……谢谢。”

沈清歌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，亲自起身，从旁边的茶盘里拿起茶壶，为他斟了一杯温热的龙井。她的动作优雅从容，指尖纤细，骨节分明。“一年多不见，厉总气色好了很多，看来恢复得不错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厉景辰接过茶杯，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她微凉的指尖，如同触电般，一股细微的战栗瞬间窜遍全身。

他连忙收回手，将茶杯紧紧握在掌心，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，目光落在杯中舒展的茶叶上，声音低低的，“你也是。看起来……很不一样了。”

“是吗？”沈清歌微微一笑，眼底闪过一丝释然，她没有回避他的目光，反而坦然地迎上去，眼神清澈而坚定，“这一年去了很多地方，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风景，也想明白了很多过去想不通的事。”她顿了顿，端起自己的茶杯，轻轻抿了一口，然后放下，目光重新落在他脸上，语气认真起来，“所以，我们今天，可以好好谈谈了。”

她如此直接地切入主题，没有丝毫拖泥带水，让厉景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他握紧了茶杯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，杯中的茶水微微晃动。

他抬起头，迎上她平静的目光，仿佛在等待一场最终的审判——是彻底的告别，还是……意想不到的转机。

会客室里再次安静下来，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汽笛声，和两人之间悄然流淌的、既紧张又期待的空气。